衛(wèi)田氏帶著兩個女兒一直忙到快到子時才回到老宅。她已經有了快七個月的身子了，這一番忙碌確實是有些累著了。不過朵朵她們當然不會讓她太多忙活，更多地是借助她多年操持灶臺的經驗掌握一下火候，嘗嘗味道把把關。

衛(wèi)田氏這一輩子都沒嘗過那么甜美的滋味，她都不知道山里面有那么多好吃的果子，更沒想到朵朵有做出來那么純那么甜的糖漿子再都熬成醬。

她興奮地沒睡兩個時辰又來到衛(wèi)老四宅里依照朵朵的要求繼續(xù)忙活。

衛(wèi)三郎跟村東頭的李大壯借來牛車過來接朵朵她們的時候，看見田氏臉上的笑容格外地明媚，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

今天是五月二十七，吉水鎮(zhèn)逢三逢七開集。牛車上載著衛(wèi)姜氏、海哥兒、蓮姐兒、葵姐兒、堇姐兒和朵朵，一路歡聲笑語二十里。

葵姐兒問起岳哥兒和齊哥兒呢？朵朵笑著解釋他二人又上山捉野味去了，說是售賣的重任就交給她們了，這叫各司其職！

到吉水鎮(zhèn)的時候剛剛卯時三刻，集市上已經人頭攢動了。衛(wèi)姜氏和蓮姐兒徑直下了牛車，步行往鎮(zhèn)中心里走，那里有家相熟的繡坊。剩余幾人就由衛(wèi)三郎帶著開始找地方叫賣。

集很大，三郎交了十文錢管理費，又悄悄塞給負責的壯漢五個文錢要了一個靠近進出口的位置。擺開家伙什就開干！

來的路上已經分配好了任務。海哥兒、葵姐兒和朵朵一手拿碗，一手拿著田氏清早剛做的還暖呼呼的炊餅繞著攤子四處誘惑。

“果子醬，果子醬，甜甜的果子醬免費品嘗咯！”

“一勺醬三文錢，三勺醬送個炊餅，五勺醬附送大碗咯！”

“嬸子，您嘗嘗，免費的！”

“小姐姐，你嘗嘗，可甜可甜啦！”

“小弟弟，還沒睡醒呢吧？早食吃了嗎？你看看這軟乎乎暖呼呼的炊餅蘸果醬，可好吃嘞！”

這三個活寶在人群里不斷穿梭，衛(wèi)三郎打開一個大甕，不停地扇著，那甜香的味道頓時沖了出來，加上一疊疊熱乎乎的炊餅散發(fā)著麥香。這一大早出來趕集的人兒都忍不住要來免費嘗一口。兩個大甕敦實地立著，旁邊還放著兩大摞粗陶碗。

“五勺送個大碗呢，您看看多實惠！”海哥兒正跟個大娘苦口婆心地勸，她手里拉著的那個胖小子自從嘗了海哥兒碗里的果子醬就賣不動腿了。

“那你能不能再多送我一張炊餅？”

“那您再多買一勺吧，我爹那兒我也好交代。”

“行！”大娘也理解小本兒買賣不容易。這六大勺果子醬擱那個大腕兒里可是能吃不少時候呢。

“果子醬，果子醬，甜甜蜜蜜的果子醬咯！吃個炊餅蘸一蘸，吃個饅頭蘸一蘸，吃什么都比蜜還甜咯！”葵姐兒脆生生的叫賣也越來越順嘴兒，旁邊圍上來人群是越來越多。

有帶自己吃飯家伙的要個三勺帶張炊餅的，大多都是買個五勺拿個大碗的。那一疊疊炊餅和兩摞子粗陶大碗以極快的速度減少著。

衛(wèi)三郎也開始高聲叫賣起來“三勺醬送個炊餅，五勺醬附送大碗，先買先得，送完沒有咯！”

那些在外面聞著甜香，從三小只碗里免費嘗到過滋味的人群趕緊迅速涌了上來，衛(wèi)三郎舀醬，堇姐兒收錢，五個人沒有一刻停歇。

衛(wèi)姜氏和蓮姐兒走了兩刻鐘的樣子來到了七彩繡坊，店門剛剛打開，正巧走出來老板娘應大娘。得知衛(wèi)姜氏帶來了新繡樣，應大娘是滿臉盈笑。

“這敢情是太巧了！鎮(zhèn)上的趙大戶家里三小姐定了縣里的秀才郎，昨兒個特意跟我約了今天過來看花樣要繡嫁妝呢！”

衛(wèi)姜氏和蓮姐兒捏著衣袋里的繡樣都超級期待。她們熬了一晚上，統(tǒng)共做了五個新繡樣出來。雖然時間趕，可那質量絕對沒得挑，一針一線無比小心，針腳細密又勻稱，關鍵是朵朵花樣里給配的色太絕了，她們只需要照著樣子繡就行，效果出來，她們自己都稀罕的不行！

當然，以蓮姐兒目前的手藝繡主花是不行的。可是妙就妙在朵朵給的花樣子有著很奇特的花紋把一個個花樣子框在里面。于是蓮姐兒就負責繡這些繡樣的花邊兒，也是精美得很。

應大娘把母女兩個讓到里間兒，要先看看那些繡樣兒。結果一看到就挪不開眼了。

“衛(wèi)姜氏呀，你的手藝我是從來都沒得挑，可啥時候你的花形顏色也設計得這么好啦？”

衛(wèi)姜氏羞赧地笑笑，“不瞞您說，這次的花樣子是我家小女兒自己畫的。”

“哎呀呀，你可是有福氣呀！蓮姐兒性子好，手藝也隨你，這家里頭還有個怪會畫畫的姐兒，這怎么這么好呢！”應大娘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就聽得外間伙計恭恭敬敬道：“三小姐您來了？快里面請，大娘和繡娘正等著呢”。

話音一落，一個丫鬟挑起簾子，就進來了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但見其桃花粉敷面、芙蓉胭脂涂唇，眉間點著花鈿，花髻之上一支金釵，兩朵絹花，蜀錦繡花長裙曳地著實是艷麗的很。

只是這位小姐神情倨傲的很，坐下來目不斜視地就只盯著應大娘。旁邊的丫鬟就開了口，“請大娘把準備好的花樣子拿出來吧。”

應大娘趕緊將備好的一堆繡樣遞了過去，趙三小姐只是看著，并不言語，顯是并未合意。

應大娘連給衛(wèi)姜氏飛了個眼神，“正好，這是喜嶺繡活兒最好的衛(wèi)姜氏，今天拿了新繡樣過來，三小姐您再看看！”應大娘從衛(wèi)姜氏手里奪過繡樣塞給趙三小姐。

趙三小姐低頭就那么一眼，便愣住了。正是朵盛放的牡丹，顏色玫紅、桃紅、深紅層層疊疊，還有銀線絲絲勾勒其間，不同角度映射著陽光，耀眼極了。這位三小姐閨名恰叫牡丹，這下便深深喜歡上了。另有一副繡樣也是牡丹，可是含苞待放，羞羞怯怯的模樣，趙牡丹同學頓時起了霸占之心，想要這兩個圖案成為自己的專屬符號。

她此刻才看向了衛(wèi)姜氏，“這是你新做的樣子？”

“是。”

“可有賣給其他人過？”

“未曾。小姐是第一個見到的客人。之前只有應大娘見過。”

“好！”趙三小姐廣袖輕甩，撫掌起身，“這兩個繡樣我買斷了，五兩一個，可好？”

衛(wèi)姜氏怔住了。

她平素也是穩(wěn)穩(wěn)沉沉的模樣，又低著頭，看在三小姐眼里倒是猶豫不決的模樣。

“也罷，十兩一個，千金難買我喜歡！”

衛(wèi)姜氏這才緩過神來，連忙把頭一點，“那就謝謝三小姐有眼緣了。”

“另外，我見你繡工不錯，我正有一批繡活兒需要找個繡娘來做，就是姐兒們出嫁的那些繡枕、錦被什么的，”說到這兒，趙三姐兒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羞紅一抹，隨后就恢復了正常，“你可能做？”

衛(wèi)姜氏又把頭一點，“三小姐放心，定會讓您滿意！”

“好，那工錢五兩，三個月完成，你明天到我家找羅管家就好。”趙三姐兒又跟旁邊的丫鬟交待了一聲，“秋紅，你明天陪著衛(wèi)姜氏跟羅叔可把繡活兒內容仔細對好了。先付一兩定金，剩余的完工了一起付。料子針線什么的你今天到庫里提前備好，明兒個就直接給她帶走吧。”

趙牡丹同學是個爽利的個性。言罷讓丫鬟拿出了四個銀錠，放在桌上。“這是買斷那兩個繡樣的錢，可千萬別再給別人見了去了。”

......

衛(wèi)姜氏帶著蓮姐兒跟應大娘告別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再說要常聯系。就這么一會兒功夫，應大娘牽個線兒，便按例抽頭得了二兩五的銀子。其余的繡樣兒她也極為有把握再幫衛(wèi)姜氏介紹出去。說是一有消息就找人到喜嶺村衛(wèi)老四院子來通知她。

走在吉水鎮(zhèn)的街上，衛(wèi)姜氏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有些虛浮，她靠在蓮姐兒的身上覺得就像做了一場夢。

蓮姐兒低著頭只管傻樂，“娘，朵朵說咱能賺錢，是真能賺呀！”頓了頓，她又強調了一句，“還賺了這么多！”

衛(wèi)姜氏拍拍她的手，“蓮姐兒也是個能干的，這才一晚上就能繡出這么好的花邊樣子，以后可是有傍身的本事了！等晚上看祖母能給咱們留多少，娘也給你些錢自個兒存下。”

“娘，那繡樣兒是朵朵弄的，手藝是您教的，我都沒什么大用。有娘疼著，蓮兒就很開心和知足啦！”

母女二人說著話回到了集上，遠遠看到入口有個攤位擠滿了人，那衛(wèi)三郎高高站在攤子上抱著個大甕不停忙著。

等湊到近前，看到那個大甕已是將將見底，衛(wèi)三郎摸了一把腦門兒的汗，朝四周抱了抱拳，清朗地高聲說到，“謝謝各位鄉(xiāng)親捧場了，可是今兒個備的貨有點兒少，下次再來，下次再來哈！”

周圍還有些依依不舍的孩子埋怨著爹娘動作慢。那嘗了一口的滋味像個小貓似的在心里抓撓。

朵朵眼尖，看見了娘親，揮著小手，“娘，娘，我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

大家一起收拾了東西，坐上了牛車，這才細細交流起來。

堇姐兒說兩個大甕都賣光了，每個甕應是有三四百勺的樣子，這樣估算一下，大概有個六七百勺的進項吧，那就是兩吊錢上下啦。

葵姐兒立即驚嘆，天哪，好多錢呢！

衛(wèi)姜氏和蓮姐兒聽著，也抿嘴笑著，不時贊嘆說著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