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聽，人言否？

郭磊氣的眉頭動了動，卻沒有力氣反駁，而是接著趴在車架上，對著那血腥的尸體再次干嘔起來。

不知道是被田豫打攪，還是他已經適應了那種血腥，憋的額頭上青筋都鼓起來了，卻想吐也吐不出來。

“喝點水再接著吐吧。”

田豫很解風情的將水囊遞了過來。

郭磊抓著水囊，一屁股反身坐在了車內，瞪著他。

田豫被盯的有些發毛，下意識的打量起自己的儀表。

雖說穿的破舊了些，可，挺干凈得體啊。

“以前殺過人？”郭磊好似隨口一問，問完便擰開水囊，在嘴里使勁漱了起來。

“十歲時，刺死過一個鮮卑人。”田豫平靜的道。

噗！

郭磊快速的扭頭，便是這樣，還是有一道水花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咳咳咳……”

郭磊一邊咳嗽，一邊手忙腳亂的幫他拍打著衣服，“不好意思咳咳……”

“無妨。衣服濕了，轉瞬即干。就如同這世間的一切，草木有枯榮，鳥獸有輪回，日月有起落，蒼穹有陰晴。生死，自然也有定數！”

“郎君大可不必生兔死狐悲之感，這些賊人，殺一人，便是救十人！”田豫淡淡的道。

郭磊有些訝異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如此老成之言，竟是出自眼前這少年之口。

顯然，這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忽然有了好奇之心，卻終究是按捺住了。

初次見面，不好交淺言深，免得對方再以為自己腦子有病！

“多謝田兄開導，我，并沒有什么婦人之仁。只是想要讓自己的身體，盡快適應這血腥的一幕罷了。方才，田兄又救了我一次！若不是田兄，我怕是要命喪那賊人之手了。”郭磊正色拱手行禮。

田豫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腕，“郎君方才也救了我，你我當算兩不相欠！”

“此言差矣！”郭磊搖頭道。

田豫聞言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知道他又要反駁了。

“田兄若沒有先救我一命，那我，便死了。所以，田兄救我是真的救，而我救田兄，真的說起來，應該算是田兄自己救了自己。何況田兄本就是為我涉險，我豈敢居功？”

田豫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這樣，自己就不該刺那一刀！

就在這時，遠處戰馬聲再次響起。

田豫心中一松，“張君回來了，多了兩人。”

郭磊也看見了，張堂一馬當先，在他的身后，除了劉何，還有兩匹快馬！

“史渙？”

來騎很快，郭磊一眼認出了劉何身后那人，正是璐縣大豪，史渙史大郎！

郭磊心中一驚，他糧荒的時候，還曾派了好幾撥人去尋找史渙，不過，只是去縣里打聽，沒有直接去太原郡罷了。

可直到從璐縣去往壺關縣的時候，也沒有接到史渙歸來的消息。

不曾想，卻在這里見到了。

難道是糧食出了問題？

郭磊有些緊張起來，戰爭或許會死人，可糧食若出了問題，那死的就不是一兩個了，而是安平里數千口之眾！

包括他自己。

雖然說他已經跟顏家，還有謝家搭上了線，可雙方畢竟還沒有正式交易。

他自然是希望史渙這邊能給他打通一條糧食采購渠道，畢竟，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才叫錢，放在自家糧倉里的才是糧食。

深知工資拖欠，合同毀約之事的郭磊，哪敢真的將全盤希望都寄托在這兩家豪強之上？

“主上，這是成型，自稱是成任的叔父，被我生擒活捉了。”

劉何一把丟掉了橫在自己馬前的成型，這成型噗通一聲，摔了個結結實實。

“好！”

郭磊點了點頭，看向成型。

只見這人三十多歲，三角眼，穿的衣服都是絲綢所做，頭上還別著一根玉簪。

顯然是個十分注重儀表之人。

不過現在嘛，灰頭土臉，鼻青臉腫，衣服破爛，頭發散亂，身上還有淤青。儼然一副敗軍之將的模樣。

“郎君饒命，是成任，是成任那賊子要襲殺郎君的啊，我只是奉命行事！”成型被摔的齜牙咧嘴，卻是看都沒敢看郭磊一眼，也顧不得喊疼，一咕嚕跪坐在地，咚咚磕頭求饒。

劉何解釋道，“成任那小子倒是狠辣，先前被我追擊，他恐逃脫不及，竟然一刀砍傷了成型的胳膊，將他打下戰馬，不然的話，我未必能擒的住他。”

成任是要用自己的叔父的命來拖延劉何？

如此心黑手狠，不可留！

郭磊正想著，史渙笑道，“郎君，成任的狗頭在此！”

史渙說著手一揚，將一個血池呼啦的人頭丟在了地上，翻身下馬笑道。

“史兄何以會斬殺他？”郭磊驚訝道。

“先前我跟熊大來此尋找郎君，卻不想遇到了這小賊。賊子囂張，看見我二話不說，竟然掄刀就斬！被我一刀削了首級。”史渙笑笑，“估計是把我當成了截殺之人！”

“史兄勇烈！”

郭磊張張嘴，有些憐憫的看了成任的頭顱一眼。

如果他沒有出賣自己的叔父，或許，倆人聯手，史渙也未必能殺的了他吧？

可惜了！

好在剛才已經吐過了，此時雖然是盯著人頭，可郭磊只是臉色差了些，并沒有再出丑！

他稱贊了史渙一句，隨即目光一掃，“熊大呢？”

只見被史渙牽著的那戰馬之上，一直撅著的屁股突然一沉，馬上的人翹起頭來，臉色蒼白，“阿樹，我，我在這。噢……”

臉上還有不少血跡，可模樣，聲音，不是熊大還能是誰？

不過熊大話才出口，張嘴就吐了起來，就跟郭磊剛才是一模一樣。

史渙見了忙將熊大攙扶了下來，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他不擅騎馬，奔馳一路，又受到了點驚嚇……”

郭磊點點頭，“侯三，攙他到后面車上休息！”

侯三跟李默立即上前，將熊大接走了。

郭磊這才問史渙，“史兄，你跟熊大怎會來這？鄧當呢？”

他做完讓人傳命鄧當，帶三十名巡邏隊員前來接應，可如今，他將熊大這個連馬都不會騎的派了跟史渙一起前來，莫不是出了什么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