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匹戰馬，散亂的聚集在小松山下。大部分的馬賊都沒有騎馬，而是握著刀劍牽著韁繩。

作為一支流竄的馬匪，他們深知戰馬就是他們最好的伙伴，最大的憑仗，所以，除非是戰斗或者逃命，行軍，平時眾人不會呆在馬背上，免得耗損馬力。

而在這些馬匪的最前面，卻有百十人穩穩的坐在馬背上，眾星拱月一般護衛著須卜涅。

相比起須卜涅那黝黑壯碩的身軀，他胯下的戰馬更為奪目。

此馬極為雄壯，長一丈有余，比周邊的戰馬高了一頭。通體純白沒有一點雜色，可是，那碗口大的馬蹄上，卻裹著一層黑色的毛，陽光照耀下，好似閃爍著金屬一般光澤。

黑四手，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正是由此馬而來。

此刻它高高的昂著頭，就如同須卜涅一般。

“璐縣可有消息傳來？”

須卜涅臉色陰沉的看著眼前不大的小松山，神情冷漠的道。

剛剛趕到的偵騎單膝跪地，抱拳道，“回首領，璐縣有縣卒調動，還沒有出城?！?

“看起來，顏家主果然沒有食言?！?

須卜涅沖顏勇笑了一下，那黝黑的面龐，外加滿臉的胡須，讓他的笑容看上去就如同捕獵時的野獸，充滿了一種猙獰的兇殘。

“既是與首領合作，鄙家主自然會拿出誠意！”

顏勇騎在馬上微微一笑，言語間竟然帶上了一種文縐縐的味道。是的，他在璐縣，在顏家或許都是粗鄙之輩，可是對眼前這個馬匪的胡賊頭領來說，哪怕他大字不識幾個，可好歹也比對方多受些文化熏陶吧？

顏勇不無得意的想著，口中道，“只是未曾想到，郭家子如此狡猾，竟然帶了這么多的箭矢?？上О?，首領若是一開始能攔住他就好了?！?

提起這事，須卜涅就不由得一陣肉疼。

為了消耗郭磊的箭矢，他損失了足足一百二十多名屬下。其實早在一個時辰前，山上的箭矢就已經稀疏了許多。

不過為了安全，他還是派人又試探了兩次，甚至最后一次，差點都攻上了山。可惜，被那幾十名甲士生生的給擋了回來。

可不論怎么說，總算是能確定，山上箭矢消耗光了。

所以，須卜涅冷笑道，“哼，沒有攔住又如何？本首領麾下的勇士，豈能是他們所能抵擋的？”

“首領所言極是。”

顏勇拱手道，“死了的郭磊只值五百金，活著的，價值千金。如今看來，無論死活，首領怕是都要有數百金入賬了，在下在這里提前為首領賀！”

“你倒是提醒我了，為了對付這個郭家子，本首領麾下勇士，死傷甚多。先前說的那個價格，怕是有些不合適了吧？”須卜涅忽然道。

顏勇聞言直皺眉頭，“首領的意思是？”

須卜涅捏著下巴道，“無論死活，顏家都要給咱送來一千五百金。”

“若是你不同意……”

須卜涅忽然放下了手道，“那某就與那郭家子商議，想來，他應該舍得拿出一千五百金來買自己性命的?！?

顏勇聞言幾乎氣吐血。

這不是坐地起價，這是趁火打劫??！

“首領言而無信，”顏勇怒火中燒道，“就不怕讓人恥笑么？”

“恥笑？”

須卜涅眼中兇光閃爍，“誰敢恥笑，咱就殺了他們。咱倒要看看，顏家有沒有這膽子，敢笑咱？”

顏勇張張嘴，沒敢吭聲。顏家有防范的情況下，須卜涅的八百，不，是六百多馬匪縱然強悍，也斷然不能攻下顏家的塢堡。

可若是以后須卜涅對顏家的商隊下手，那顏家也遭受不住這個損失啊。

何況，到時候還要多上郭磊一個敵人，那顏家的境遇怕是更難了。想到這，顏勇也顧不得那心中的優越感了，忙道，“此事在下做不了主，還需家主決斷！”

“既然如此，那咱還是跟郭家子談吧！”須卜涅忽然搖頭一笑。

顏勇慌了，他沒想打這須卜涅竟然如此難纏，這才知道黑四手之名，絕不僅僅是因為一匹汗血寶馬！

當即一咬牙道，“在下替家主答應了就是！”

反正只要郭磊死了，他們就有可能拿下安平里。

到時候也算不得虧！

“哈哈，顏先生果然是爽利的。”須卜涅大笑了幾聲，心情舒暢了不少。

他本來按照顏家的要求，是要偷襲安平里的，可是，昨晚到了小松山附近，就遭遇了史渙的人。須卜涅一眼看上了他們的武器，還有身上的皮甲。想要滅了他們。

卻沒想到，史渙反應很快，直接上了山。

須卜涅派人攻山，結果，吃了個悶虧。再加上天色已晚，便在山下住了下來，想要第二天再報仇。

結果當晚，史渙派人突圍。

須卜涅越發的惱火，折騰了好久才睡下，可清晨又被郭磊給突了進來。然后顏勇到來，須卜涅這才知道，自己的目標就在這小松山，自己的嘴邊。

可連番進攻受挫，那顏勇又不陰不陽的，著實讓他不痛快。好在，如今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既然拿了錢，那就要辦事。

須卜涅當即扭頭道，“來人，讓成廉，赫連純過來?！?

很快，兩人趕來。

成廉和赫連純一漢一胡，兩腿都有些朝外撇，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因為常年呆在馬背上的緣故。

赫連純個頭不高，卻頗為粗壯，手中拎著一柄大斧子，身上裹著一件油膩的連色澤都看不出的牛皮甲，露出的黝黑的胸毛，在風中隨風搖曳，若是順風，隔著五六米都能聞到那股讓人作嘔的腥膻氣。

成廉則是身材高挑，看上去瘦瘦的，臉色有些發青，眼如三角，一字眉。嘴唇緊抿，有些發白，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倒是頭上裹著的黑色綸巾上繡著一頭栩栩如生的插翅青狼，更奪目一些。

須卜涅不等兩人行禮，便命令道，“成廉在前，赫連純在后，你二人率領本部人馬，半個時辰內給我拿下小松山，活捉郭家子！若做不到，提頭來見！”

赫連純搖頭一笑，“首領，要咱說不用這么麻煩。一刻鐘，咱率領本隊兄弟，就能殺光他們！”

說著，示威性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成廉。

成廉對于赫連純挑釁，成廉充耳不聞，只是默默的持戈而立，一聲不吭。

須卜涅卻是瞪了赫連純一眼，成廉為人沉默寡言，卻是他手下第一猛將，如今在馬匪中聲威漸大，他已然心生不安。

可他又不得不依仗成廉的勇武，所以，才會故意將成廉放在前面。

一是為了確保一戰而勝，二是趁機削弱成廉手下的力量，派遣赫連純去，不過是為了分潤功勞，同時也免得讓成廉看出他的用意。

這樣的話，他自然不能明說。所以甕聲喝罵道，“休得聒噪，還不快去？”

赫連純這才轉身去了。

很快，兩支馬賊隊伍，足足三百人立即朝著小松山攻去。

“成廉你在后面吧！”赫連純冷哼了一聲，“今天這功勞，你莫要與咱搶，否則，咱定不饒你?！?

說著，赫連純不等成廉說話，催促了手下就朝山上加速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