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咱們先去那里？四季商會？”

牛二緊跟在轎子旁，聲音放低，態度更是恭敬甚至突然有些拘謹。

孟玄沉吟一會，才緩緩開口。

“都不去，先在城里轉悠轉悠！”

“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在街上有啥轉悠的，冷清的連只雞都沒有……”

牛二輕聲嘀咕，滿是不解孟玄的想法。

另一側的孟衍生微微搖頭，尊敬的看著轎子。

“孟先生的意思應當是借勢，以百姓悠悠眾口為己用，在這南封縣翻起一陣風浪。”

“借勢？俺不懂，還是給您們帶路吧！”

牛二晃晃腦袋，他才不想那些費腦子的事。

……

長春坊多商鋪，時至深夜，商鋪店面大多已經關門，而在長春坊盡頭尚還有一家光亮。

店門口，一位躬背老人正拿著手中剪刀迅速剪動，旋即又使用面糊熟練的拈來捻去，舉起手來，竟是一活靈活現的紙扎人。

門前，昏黃的燭光映著老人，在街道上拉出一條長影。

店面門檻之上掛著一木牌，歪歪扭扭寫著‘冥事’二字。

長春坊深處，一架奢華轎子緩緩晃蕩著飄出來，轎子旁還隨著一名壯漢。

“噔”一聲，轎子落地一聲輕響，使得店門口的老人扭頭看過來。

“這是……李家老爺的轎子！”

老人嘀咕一聲，放下手中紙人出了門，看著轎子旁的牛二瞅了好一會才疑惑道。

“挺眼熟的，你是李家的護衛？這里面是？”

“俺是李家牛二，這轎子里面便是今日城里傳聞的孟先生！”

“孟先生？”

躬背老人好奇的瞅了幾眼轎子，而這時，孟玄也掀開帷簾走出來。

“老人家，店里可有男壽衣？”

“壽衣？”躬背老人狐疑的看一眼孟玄，又看著沒有轎夫的轎子。

哪有人深更半夜來買壽衣的，真是稀奇古怪的很！

不過自己半輩子做的就是這買賣，生意上門，老人還是開心的。

“有有，只是后生你要那種的，咱這店里顏色款式還是有不少的！”

孟玄笑著點點頭，瞥一眼店里擺放整齊的紙扎人，花圈……朝著身旁道。

“那就進去看看！”

“得嘞！您請進！”

老人歡喜一聲，讓開步，便請孟玄進店。

孟玄走在最前，牛二也緊跟著，隨后老人身邊也掛起一陣微風。

“姥姥的，怎么感覺有點邪門！”

躬背老人身體一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旋即四下打量一番暗自嘀咕一聲。

走進店里，孟玄一眼便瞅見那墻上掛著的不同顏色壽衣。

“嗯不錯，你們喜歡那一種？”

孟玄輕聲詢問身邊的孟衍生五鬼，那身后的躬背老人聽到后卻瞬間后脖子一涼。

“黑的嗎？也還行！”

“嗯？衍生你喜歡白的？”

“……”

“不然，衍生要白的，你們四個黑的吧！”

身后的躬背老人聽著孟玄自言自語，又看看面不改色的牛二，瞬間就不淡定了。

滿是褶皺的老手顫巍巍的伸進口袋里拿出一個黃色護身符，這是他家老婆子在城隍廟門口花三個小錢買的，說人老了，火氣不旺，得提防著點……

見著前面兩個人在自己拿出護身符之后沒有反應，這才舒了口氣，但是想了想，還是慢慢把護身符戴在了脖子上。

“老人家！”

“?。∴?！咋啦！”

孟玄掃一眼老人胸前多出的護身符，眉宇含笑，輕聲道。

“一套白的，四套黑的，多少錢？”

“哦哦，剛好一個大錢，給您裝起來？”

孟玄微微搖頭，指著門口的火盆。

“不用，你那不是有個火盆嘛！直接燒了吧！等著穿呢！”

“直接燒了??！”

老人微微一愣，還沒見過剛買就直接在店門口燒的呢！

轉念一想，老人覺的有點不對頭，剛才，他好像說……等著穿呢？

“咕咚！”

老人緩緩一口吞咽唾沫，趁著那壽衣的功夫，彎腰向后倒著看。

“還好，還好，還是這倆人四條腿！”

老人心中慶幸一聲，拿起壽衣就走向門口，腳步都快上許多，今晚上有點詭異，不管如何，先把這兩位爺送走再說。

火焰冉冉升起，壽衣化作的黑灰也緩緩旋轉起來，然后升起在半空轉動。

“今個鄰居都說，李家來的孟大先生是會法術的，我還當是假的呢！”

老人盯著眼前景象，忽然回頭看向孟玄，今晚實在是詭異??！

一點風都沒有，那黑灰還能飛起來？

“老人家莫怕，這是給孟先生的轎夫穿的，都是好鬼，不害人的！”

牛二見老人有些惶恐，善解人意的解釋一番。

“諾，我身邊這個是孟衍生，你旁邊那個是……”

老人“……”

我特么謝謝你??！還好心告訴我他們站在我旁邊……

“今晚多有得罪，老人家見諒！”

孟玄微微欠身，老人立馬躲開，他那里敢受這等奇人的禮。

連連道：“不敢不敢，先生且莫如此！”

見狀，孟玄也不多說什么，他還不知道這錢幣如何換算，不過從王安藏的幾個錢來看，銀子還是值錢的。

旋即從腰間拿出富貴老爺子給他的錢袋，拿出一小塊碎銀子遞過去。

“老人家，給您！”

“這這……太多了，先生！”

“多？”

孟玄看著小指甲蓋那么點碎銀子，覺的還行。

當即搖搖頭笑著道：“多就多點吧！”

“這……多謝先生了！”

老人家頗為驚喜的收下銀子，手指還來回摩擦兩下。

“嗯，走吧！”

孟玄低聲一句，便走出店門，牛二也跟隨其后。

店門口，老人恭敬的看著孟玄躬身進轎，正好奇間。

就見這轎子竟然緩緩漂浮起來，旋即一晃一晃的向前走去，似乎有人在抬轎子，自己卻看不到。

老人愣神間，轎子已經走出去挺遠，旋即，老人迅速跑到路中央。

遠遠的，似乎看到轎子是有人抬著的，身上穿著的衣服，正是自己剛剛在店門口燒的壽衣。

掂著手中碎銀子，老人喃喃自語。

“今日算是見鬼了！孟大先生……真乃奇人也！”

……

轎子走出長春坊，牛二猶豫再三還是輕輕嘀咕。

“先生真有錢，十倍的價錢就送出去了！”

孟玄：“？？？”

十倍？轎子里的孟玄下意識的向后瞅一眼，假如……現在回頭要回來？……唉，沖動了呀！

……

鎮西街有一酒樓，如今尚有人飲酒，也未曾關門。

“咦！關兄，你看那轎子怎么在空中飄??！”

“嗨呀！李兄，你喝醉了，那好像是李家老爺的轎子，有四個轎夫呢！”

但是話音剛落，兩人就驚了，只見那四位轎夫扭頭，臉上唰白，像是撲了面，兩點圓紅腮，嘴唇半點青，看起來無比詭異，當下兩人便清醒一半。

這下仔細一看，好家伙，這轎夫穿的竟然是壽衣，腳不沾地，地不留影……

“……”

“鬼??！”

兩人大喊一聲，慌不擇路的奪窗而逃。

“哎哎，還沒結賬呢！”

店小兒見兩人大喊一聲就跑，當下急的提著酒壇子就追過去……

荊山街口，有一獨家小院，里面住的便是南封有名的高人之一――衛道人。

深夜，衛道人正與好友山南和尚在院中飲茶探討。

忽而鼻頭一動，與山南和尚對視一眼。

當下兩人起身，向門口走去。

打開門戶，立即便見李家老爺的轎子漂浮著一晃一晃向前行走。

“何方妖孽，敢在我衛道人面前……”

話沒說完，便見幽光一閃，一柄黃黑之劍懸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

這劍沒有針對自己，但是那如淵如海的劍意還是讓其心顫，強盛的陽剛火雷之氣瞬間彌漫周邊。

就在此時，那轎子側邊的小窗忽然被拉開，露出一俊秀青年面龐，朝著兩人微微一笑。

旋即衛道人便見那青年手指一勾，那黃黑之劍便歡喜的繞著轎子轉動，隨即隱于虛空。

轎子繼續前行，沒有停留。

衛道人和山南和尚靜靜的站在門口，看著轎子。

“這一位……難道就是李家請來的孟先生嘛！李家……真是好大的造化！”

“那一柄……是仙劍？”

“應當是了！”

“那這孟先生，也當是年歲不小的老妖……呃，老神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