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安雖然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臉色仍然不禁發白。

小媛在一旁蹙眉。

心想難道是自己剛才嚇到他了，現在才這般失魂膽顫？

“娘娘，這小子邪門，會不會是他看穿我們了？”

黑貓凌厲地望著楊長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它就怒火滔天。

“小魃，應該不是。

娘娘有著千年道行，僅僅坐在這里，一絲妖力彌漫出來便遮掩了天機。

莫說這小子能看透了，縱是那等修有望氣術的強大法修都難以看透我們的虛實。”

小媛冷冷一笑，戲謔道，“哼，我看他是被我剛才嚇到了，已經失落了魂兒。”

“小媛姐，多謝你為我出頭。”

黑貓略帶哭腔，感激地說道。

“楊長安這小子我平時對他倒是挺尊敬的，可他竟敢傷你本體，嚇他都是輕的了。”

小媛聲音一沉，眼中有著狠色閃過。

“娘娘，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黑貓得勢，立即弱弱的看著胡婧華，可憐兮兮拱了拱頭道。

“哼，我不懲戒你就算了，你居然還賣慘？誰叫你擅自做主去殺他的？”

胡婧華看了楊長安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溺愛與不忍，盯著黑貓，臉色驀然一沉，淡淡的威壓死死的鎮住了它。

娘娘居然為楊長安生氣了？

小媛看得一向涵養極好的胡婧華臉上居然浮現了黑色，心頭咯噔一下，知道她心中有著真正的怒火在醞釀，神情不似作假，連忙道：

“楊長安中了舉人，氣運正值旺盛，小魃因此動了不該有的貪念，想附體取代，這忤逆了娘娘的意志，確實該罰。不過它也為這次魯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娘娘您就原諒它這一次吧。”

“娘娘，我下次不會了，您就原諒我吧。”黑貓用臉蹭了蹭慘兮兮地說道。

胡婧華眸光下垂，淡淡的看了一眼黑貓，就這樣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見她悄然調整呼吸，收斂情緒，溫聲道：“長安的氣運確實不錯，有成為文圣的潛質，可若被你附體，氣運則會極速流失。

他剛中了舉人，正是潛力開發之初，對我們有大用。

我希望他能考中進士，進入翰林閣，到時候冥王大人自會施法將你附在他的體內，屆時朝中便又多了一個我們的人，直到將整個大商做空。”

胡婧華妖力匯聚于雙眼，淡淡的看著楊長安的眼睛，想讀取他腦中的信息，可是并沒有發現什么，釋然道：“至于長安……他應該看不穿我們。”

“娘娘，冥王大人法力滔天，縱是比之人皇也不弱，加之有另外九位鬼王、妖王、魔王、僵王等相助，為何不直接殺入大商皇城？還需這般小心謹慎？”

黑貓疑惑道。

“你小看大商皇朝了，里面藏龍臥虎，高手無數，若是強來，就算我們能贏，代價也絕對慘重。”

胡婧華搖頭。

“娘娘，為何我們不直接將人類殺死，然后取而代之，何須一步步蠶食，一個個安插人手？”

小媛疑惑道。

“人妖終究有別，人類文明源遠流長，那種骨子里流淌的文化傳承是我們妖魔所不具備的。

在這些小地方附附體、化化形倒還好。

若是去到皇城，只要稍有不甚露出妖魔的習性，便會被那些大儒、圣者無情誅殺。

我們只有融入他們，熟悉他們，從模樣到習性一起改變，才會無事。

這也是我一直在教導你們何為要學習人類文化、禮儀的原因。”

胡婧華解釋道。

“娘娘，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為何沒有對楊言戰做出針對部署？若將她取而代之？到時候手握幾十萬重兵，要殺入大商皇城，將容易很多。”

小媛望著胡婧華，有些疑惑。

“言戰是黑甲軍的統領，大半的時間都在軍中，哪個妖魔敢幻化成她？幾十萬將士氣血如虹，像灼灼烈日一樣懸在高空，一沖之下，連我都吃不消，更何況你們。”

“況且，她還是一名武學奇才，楊圣淵經常會指點她，敢幻化成她，那簡直是找死。”

“至于長安，他的存在感在楊圣淵的眼里很低。身處偏遠之地，卻又高中舉人，一身文氣，想來以后還能高中進士，恰恰是一個不錯的下手對象。所以我才叫小魃密切關注他的生活習性，這是在為取代他做準備。”

“至于其他子嗣，都還太小，根本上不得臺面，殺了取代也無用，也許還會打草驚蛇。”

胡婧華眼中有著忌憚，“若不是冥王賜下了寶物，能隱藏我們的氣機，那楊圣淵怕是早就發現我們了。”

“娘娘，那楊圣淵很強嗎？”

“最近幾年來他的實力突飛猛進，成為了五氣朝元的高手，你說強不強？”

“楊圣淵是圣人級強者？”

小媛與黑貓瞳孔一縮，很是吃驚。

它們只知道楊圣淵很強，但是并不知道具體的境界。

“他成長得太快了，是個罕見的武道奇才。”

胡婧華臉上有著一絲欣喜，又有著一絲悲傷，很是矛盾，只聽她幽幽說道：

“我以前的主人是大夏人皇的賓妃，知禮儀，懂教化。

常年伴在她的身邊，耳濡目染之下，我沾染了她的氣息，實屬與人類無異。

陪了楊圣淵這么多年，他也沒有識破我。

當然，也有另外一重原因。

近些年楊圣淵實力雖變強了，但他越來越醉心修煉，很少行房事，不然就算有冥王大人賜予的寶物，只怕也要被他識破。

他似乎在沖擊人仙。

若是成功的話，想必我再也瞞不住他了吧，畢竟人類的人仙可是與冥王一個等級的存在。

那等高手超凡入圣，實力滔天，手段超乎想象。

不過，冥王大人是不會讓他成功的。”

想到冥王的手段，胡婧華眼中有著一絲悲然，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痛苦，不過很隱晦很隱晦，旁人根本看不到。

妖力彌漫長空，遮掩了天機。

三只妖魔暗中交談，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全被楊長安聽在了耳里。

“長安，此次叫你來，是州府的獎勵到了。白銀五百兩，上等的宣紙一百張，上品硯臺一個，龍須筆一支。

你高中舉人，整個楊府都跟著你沾光了。

除了州府的獎勵之外，我代表楊府再給你一份同樣的獎勵，只希望你能再接再厲，爭取考中進士。”

胡婧華話語極其溫和，笑容很暖。

可那溫暖的笑容落在楊長安的眼中，卻是另一番風景，他似乎看到了胡婧華臉下的青面獠牙與背后的窮兇極惡。

那笑容此刻傳遞的沒有溫暖，沒有關愛，只有無盡的冷，宛如冰窖。

看了一眼胡婧華，楊長安此時前所未有的平靜，不動聲色，起身行禮道：“多謝大娘。”

“嗯，長安，你先回去吧。”

胡婧華輕聲道。

楊長安再次行禮，轉身退出前廳。

此時的他心中一片陰霾，擔心正真的大夫人的安全，擔心整個楊府的安全。

可是擔心沒用，面對千年道行的大妖，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他不知道真正的胡婧華如何了，只能在心中祈禱。

楊長安心中有著一絲沖動，想立刻把這一切告訴楊圣淵。

楊圣淵實力非凡，若是知道的話，定能力挽狂瀾，扭轉乾坤。

一路走來憂心忡忡，心中莫名的煩躁，感覺整個楊府暗流洶涌，乃是是非之地。

他決定把這個事情告訴楊圣淵之后就走，回到那僻遠的撫遠縣。

反正獎勵的那些錢財、物質，胡婧華自會派人送到撫遠縣來，到不勞他操心。

想到妖魔想附體而代之，楊長安就心煩意亂。

害怕之余，一陣亂罵。

高中舉人本是一件大喜事，卻不想惹得妖魔眼紅，想占有他的肉體，劫取他的氣運。

而那來年開春的殿試，卻成為了他的催命符，妖魔給他判定了壽命。

好笑亦可怕。

楊長安現在是趕鴨子上架，只能莽著走了。

進士，他可不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