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之前官方出面表態，楊春來其實沒想太多，以為只是臨近國慶，上面不希望網上都是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但現在聽秦長生話里的意思，應該另有原因。

“以前還覺得你業務能力挺熟的，現在才發現，那都是錯覺，你是不是年齡大了，阿爾茲海默癥？”秦長生的眼神中滿是鄙視。

“你才老年癡呆！”楊春來怒而反擊。

對于這種無能狂怒的行為，秦長生不疼不癢，看了一下身后從會議室出來的人，說道：“行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我那喝一杯，咱們慢慢聊。”

“走吧。”

…………

秦長生一直住在央美的職工樓里，離美術協會的辦公大樓不遠。

兩個老頭慢悠悠的走過去，也就十幾分鐘。

進門，秦長生就鉆進廚房，拿了一疊花生米，小魚干，又從沙發后面搗騰出了一個小瓷瓶，家伙事就置辦齊了。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楊春來喝了一小盅白酒，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就不能先品品酒，我這可是老窖池子里出來的陳年老酒。”秦長生捏起一粒花生米，手指頭一捻，熟練的脫掉暗紅色外殼，扔進嘴里，一邊咂摸著，一邊振振有詞。

呸！

還陳年老酒。

當他楊春來沒喝過仁和嗎，多虧就了一粒花生米，要不然還不知道吹成什么樣。

秦長生見他不接話，頓時覺得毫無樂趣可言，只能又抿了一口酒，說道：“我就一直覺得你把咱們這個行當看的太重了，說白了，咱們不就是畫畫的嗎？”

“畫家現在能有這么高的地位，怎么來的？”

“那是因為……”

秦長生打斷了他后面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確實是一代代的前輩們努力的結果。”

“先說一百多年前，無可否認，那群前輩將東方藝術帶出國門，發揚光大，有大功勞。”

“但是，其中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那時候，西方強盜從咱們這搶了多少老祖宗傳下來的好東西，卻只能放在倉庫吃灰，因為咱們的藝術，西方人不接受，賣不上價錢。”

“你能說，這兩者之間沒有聯系？這其中沒有那些西方佬推波助瀾？還不是為了能將倉庫里的東方古董換成真金白銀？”

“再說建國后，咱們的畫是為數不多能賣到國外賺外匯的，對國家有貢獻。”

“不管如何，那些前輩們配的上國家人民給予的尊重和地位，這毋庸置疑。”

“那我們呢，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就是在吃前人的老本，還比不上那些搞研究的，最起碼他們推動了科技的進步。”

其他話楊春來能忍，但這個他就不能忍了，搞了半天，自己都成敗家仔了。

“你這話就過分了，最起碼我們也在傳播中華文化。”

“嗤。”

秦長生不屑的嗤笑一聲：“文化傳播的先決條件，永遠都是國家實力做后盾的，一百多年前能傳出去，那是人家瞧不上我們，覺得能抬起來也能把你再打下去。”

“看看近十幾年來的形勢，國內的畫家還有多少能在西方出頭的，相比以前數量是越來越少了。”

“還不是國家發展起來，讓他們忌憚了。”

楊春來不吭聲了。

“都這樣了，一群人還看不清形勢，盲目自大，就想著自己碗里那點東西，之前，國家鼓勵實用型藝術種類發展，他們就嘰嘰歪歪，要不是我一力推動，還不知道現在跟國外有多大差距。”

“最重要的一點，你知道現在每年有多少年輕人進入這個領域嗎？去年就有90多萬，今年最起碼120萬，這還不算那種繪畫補習班的，算上以前的，現在全國最起碼有上千萬在這個行業里！”

“你知道這個數字代表什么嗎？”

這些數據楊春來有印象，以前更多的認為這是行業繁榮興盛的標志，但是現在聽來，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么多人學畫畫，但是能出頭的又能有多少，每年幾十個就算燒高香了。

那其他那些沒有出頭的怎么辦？他們浪費了最寶貴的時間，卻毫無收獲……

楊春來聲音有點苦澀：“怎么會有這么多人？”

“以前能學藝術的都是有點家底的，最近十幾年，大家生活都好了，看到畫家這么賺錢，可不一窩蜂都涌進來了。”

面對這種情況，秦長生也有點無可奈何。

這么多本來可以在其他領域發光發熱的年輕人，最后卻一頭扎進這個坑里，沒有出頭之日，這是多大的浪費。

…………

一時間，兩個老頭子都不說話了，楊春來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將白酒往喉嚨里灌。

怪不得這次許閑的事情，上面會這么快就表態，這是要給行業降降溫啊。

作為一個知名的年輕畫家，卻弄出動畫這種東西，對其他人來說，這叫自甘墮落，但是對上面來說這叫進行行業創新。

多好的一個榜樣，看看，大畫家都這么做了，那你們是不是也可以學一下，發揮一下主觀能動性，把自己學的東西跟其他行業碰碰？

另一方面，動畫這個東西，需要大量有繪畫技能的人，社會上這種人數量可不少。

要是能吸引一批進去，最起碼能解決一部分就業壓力，要是以后能發展起來，價值更大。

想到這里，楊春來也不知道許閑這小年輕是真的眼光好，還是誤打誤撞，瞎貓碰到死耗子。

但不管怎么說，他的這個行為算是順應了時代的潮流！

秦長生看著對面的老頭，一杯接一杯的，像喝水一樣糟蹋他的酒，心肝就抽疼。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在老伴眼皮子底下藏起來的。

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將小酒瓶收好，開口說道：“看樣子，你也想明白了。”

“這新玩意以后怎么樣，咱們看不透，那就讓它先撲騰撲騰，看看成色怎么樣，而且……”

說到這，秦長生笑瞇瞇的有點不懷好意：“咱們都有不少認識的小輩，沒出頭，現在日子艱難，索性一起打發給許閑那小子，先從他兜里賺一筆改善改善生活。”

“這餿主意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