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枯骨老人微微一動，整個空間就發出嘎嘰嘎嘰，仿佛骨頭摩擦的聲音。

邢爺似乎也很害怕這老者，靜默著不說話。

周良平靜心神，大方觀察，發現這是一個昏暗的石窟。

石窟里非常干凈，幾乎連塵埃都沒有。

在那枯骨老人背后，立著一面石壁。

石壁上有許多孩童似的胡亂涂鴉，在石壁中心，是一個中心有一點的圓。

周良心中一動，在霞明宗會客的主殿中，也立著一塊石壁，只是那石壁上乃是一個正常的太極。

周良凝視著那個圓，那枯骨老人沒有動靜，耐心等待著。

良久，枯骨老人終于開口，洪雷之聲在石窟中如潮水般四面涌起：

“你看這半天，看出來什么鳥東西來了？”

周良搖搖頭：“晚輩只是似有所悟。”

“娘老子的，那你擱那看半天看啥呢？”

那枯骨老頭不屑的聲音在石窟中回蕩，不等周良回應，又悶哼一聲：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人？”

邢爺一改平時放蕩不羈的樣子，老老實實道：

“此人是少有的陰陽共濟之體，還是死水活木之相，非常適合我生厄門的功法。”

枯木老頭冷笑道：“這悟性還不如你這二傻子。”

周良無所謂道：“讓前輩見笑了。”

枯木老頭語氣緩和了些，平淡道：“那個死光頭應該有信來吧？”

邢爺將那張信從懷里掏出，不見什么動作，那張信箋直接飄起，在半空懸停一會兒。

“呵，你們住山上的還是真喜歡惹事。”

周良背后的包裹自己解開了束縛，飄浮起來，露出里面的孫道玄。

他臉色鐵黑，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仿佛已經沉睡了億萬歲月。

只見黑光一閃，周良打了個寒戰的功夫，孫道玄的臉色就變得紅潤起來，皮膚白嫩光滑，仿佛剛出生的嬰兒。

然后他又飄到那枯骨老人面前，一縷清氣從天靈上飛出，被吸進枯骨老人的嘴里。

這石窟里突然就刮起了一陣暖風。

孫道玄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就抬起手。

他的指尖顫抖，竟然發出絲絲嗡鳴之聲，滲出一點點黑煙。

然后體內的靈脈亮起一陣白光，這白光淌到他的指尖，噴薄而出。

然后他的手動了，黑煙在白光上躍動和勾勒著，一股肅殺，強橫，兇蠻之威，伴隨著一聲龍吟而出，在石窟中肆虐。

然后那白光一閃，就融入了黑煙，成了一條黑白相映的吊睛大蛟。

這大蛟在石窟上方盤旋幾周，嘶吼一聲就消散了。

孫道玄這時候才愣愣醒轉，一眼看到一旁滿臉熱切的周良，喜道：“大哥！”

然后才渾渾然看向四周：“我不是還在山上嗎？這是哪里？怎么就晚上了？”

周良正待說話，那枯骨老人的桀桀笑聲就在石窟中響起：

“想不到，想不到，霞明宗還是有能拿得出手的弟子。”

邢爺也驚訝道：“還沒跨過成脈期就已經開始顯現脈象期的神通，還能以寥寥‘筆墨’畫出那大蛟的神韻，真是天縱奇才！”

這石窟隨即劇烈晃動起來，周良忙調整腳下靈氣，穩穩立住。

而孫道玄還沒搞懂狀況，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就大叫：

“鬼啊！！有鬼啊！！”

原來是那枯骨老人無眼無舌，空空如也的頭顱已經伸到他面前，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

“哼！嘴還挺臭！”

周良看著那宛若從墳里剛剛爬出來的身軀用干柴般的手去觸碰孫道玄那白皙的臉，皺了皺眉頭，就想上前，卻被邢爺用手默默攔下了。

孫道玄雖然天真淳樸，又好奇膽大，但終歸還是個孩子，在這老怪物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瑟瑟發抖，任由他碰觸。

“呵呵，又出現了，又出現了...”

“呵呵，呵呵，呵呵...”

枯骨老人這次不是從石窟里響起聲音，而是從那干癟的喉嚨里擠出一頓一頓的呵呵笑聲，好像看見了什么非常可笑之事。

他抬起頭，用那空洞的眼眶望著空處：“你還真是可憐。”

而后一步一步蹣跚著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孫道玄不明所以，還是坐著，周良卻暗暗想到，這老怪物不知是在和誰說話，是自言自語？還是真能被誰聽到？

到底是誰可憐？又和孫道玄有什么關系？

但他卻有著一種直覺，即便自己問了，這老怪物也不會解答的直覺。

周良想了想，還是拜謝道：“感謝前輩出手相助我這畫師弟。”

那枯骨老人卻像是陷入了真正的沉睡，不再回應。

邢爺出聲道：“走吧，老頭子累了。”

周良隨即拉起孫道玄的手，和邢爺走出了那渾濁灰色。

奇怪的是，這一次出去，卻沒有之前那么麻煩，直接就回到了生厄谷中。

孫道玄沒有絲毫輾轉醒來的疲憊，看著生厄谷的奇景，又是蠢蠢欲動。

邢爺笑道：“你們看到這谷中仿佛都是飛禽走獸，魑魅魍魎，其實只是縮影。”

周良恍然：“真正的生厄谷比這大得多？”

“對，生厄谷是一個大裂縫中的巨谷，處在冥冥處，不在此方內！”

周良奇道：“只能從這里進入那個巨谷，在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找到？”

邢爺的半邊身子一陣扭曲，血肉不斷蠕動著，重組著，突然變成了一個具有完整身體的小矮子，孫道玄的眼睛都看得直了。

縮小但是完全了的邢爺嘿嘿一笑：“這里只是那巨谷的一個‘門’，事實上即便是我生厄門的弟子，進入時也得小心了再小心，以免迷失其中。”

“生厄門自老頭子建門以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能探遍整個生厄谷。”

周良倒吸一口涼氣：“老前輩竟然從開宗立派時活到了現在？”

邢爺大笑：“所以俺才說，生死有命，命在我手！”

孫道玄忍不住道：“那我們能進去生厄谷嗎？”

邢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得等老頭子醒了，我再去請示。”

周良推測道：“所以生厄門還有其他地方做為平日的住所？”

邢爺點點頭：“對，從這邊走，俺帶你們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