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程斌說的話其實并沒有錯，但是真正宣之于口以后，艾米麗和古浸仍然覺得有些尷尬。

兩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之后，艾米麗向伊莎貝爾說道：“格洛瓦應(yīng)該快來了，我得先回去，你要一起嗎？”

對于一次提前約好的拜訪來說，沒有提前在家等候的主人和不能按時到達(dá)的客人一樣是非常失禮的表現(xiàn)，所以無論艾米麗多想在格洛瓦身上開一個透明的窟窿，她都必須遵循貴族之間的日常守則，用一位王都貴族的話來說，“一位真正的貴族，即使要落魄，也只能體面地落魄”。

伊莎貝爾顯然還沉浸在程斌剛剛發(fā)動的降維打擊當(dāng)中沒有回過神來，所以本能地?fù)u了搖頭。

“我不想見到他。”她說道。

艾米麗也不以為意，向程斌說道：“你留下來陪她，如果不想在這里就回家，不要到別處去，起碼不要在今天。”然后她又看向古浸，“你來嗎？”她說道：“親愛的，我想在即將發(fā)生的會面中，有一個來自男人的支持會是讓我感覺好一些。”

“當(dāng)然?！惫沤芊€(wěn)重地說道：“這是我的榮幸?！?

他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從圓凳上站起身，拿起放在吧臺上的帽子，一面等待艾米麗從吧臺里轉(zhuǎn)出來，一面向程斌說道：“有人對你說過嗎？”他說道：“我覺得你身上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這個年紀(jì)講鬼故事已經(jīng)不合適了?！背瘫笳f道：“你想說我是被人附身了嗎？”

“當(dāng)然不是。”古浸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起來，“當(dāng)然不是，據(jù)我所知那個人還活著，他的靈魂還好好待在他的身體里?！?

他向程斌點了點頭說道：“完全是字面意思。你有些地方很像我熟悉的某一個人?！?

說完他沒有等待程斌的回答，跟著艾米麗向酒吧外走去，他的兩個保鏢搶先一步走出門外，一個徑直出門查看外面的情況，另一個則留在門邊替他們開門。

隨著艾米麗等人離開——主要是古浸一行離開，酒吧里重新恢復(fù)了剛才的安靜，那幾個單身漢終于填飽肚子離開了，新的客人還沒有上門，酒吧里就只剩下那兩個荒野獵人。

伊莎貝爾不愿意和酒保待在吧臺里，自己拿了一杯啤酒出來和程斌坐到一張桌子旁邊，但是卻并不喝。

程斌看著她手里的酒杯，皺眉說道：“你不是還沒有成年嗎？”

“你的樣子真像我爸爸?！币辽悹柌粷M地說道。

程斌很無奈，“我覺得你父親不許你喝酒是正確的。”

“不。我不是指這個?！币辽悹栒f道：“你知道什么？我父親并不禁止我們喝酒，他常說只有親自嘗試過才知道是不是適合自己。”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這才又說道：“所以我才不喝烈酒?！?

“呃。”程斌對這個回答覺得很意外，不過轉(zhuǎn)念想想，能教出艾米麗這樣女兒的父親好像也的確不像能按套路打的人。當(dāng)然比起艾米麗，伊莎貝爾被保護(hù)得就太好了，從她能問出那樣的問題來就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點。

“他說得對?！背瘫笳f道：“至少下一次你就知道不能誰領(lǐng)都跟著走了?！?

吐槽了一句之后，他頂著伊莎貝爾的白眼問道：“那你為什么說我像你父親？”

“你們說話的樣子?！币辽悹柧碇囝^惟妙惟肖地模仿程斌的樣子，“我恐怕這就是生活?！?

“是的?！彼f道：“我知道我們和普通人的生活是不同的，謝謝你說明了這一點。”

她悶悶不樂地喝了一大口啤酒說道：“可是這是為什么？”她說道：“從小大家就都在告訴我，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然而為什么？”

“你知道為什么你會這樣想嗎？”程斌看著她略顯迷茫的臉頰，聳肩說道：“因為你還沒有經(jīng)受過生活的毒打。”

他說道：“保持這種想法，你很快就會找到機(jī)會，即使不能明白為什么你和普通人不一樣，也會明白這種不一樣可以給你帶來什么好處。”

他看著伊莎貝爾的眼睛，很認(rèn)真地說道：“不是每一條公路旁廢棄的房屋外都有一個等著做好事的男人，想想看，如果我沒有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你會怎么樣？”

伊莎貝爾愣了一下，臉上慢慢顯露出驚恐的神情，很明顯，她一直都在選擇性地拒絕回憶昨晚發(fā)生的事。

程斌嘆了一口氣，覺得有些于心不忍。然而他并不想安慰她，接受現(xiàn)實是每一個成年人必須經(jīng)歷的過程，包括正確或者錯誤選擇的后果。

這個時候，他看到那兩個一直在埋頭喝酒的獵人從座位上站起身，向著他和伊莎貝爾坐的桌子走了過來。

艾米麗的酒吧里當(dāng)然不會只有一個酒保，事實上既然艾米麗把她的親妹妹留在這里，當(dāng)然也不會把所有的安全工作都寄托在程斌身上。

所以看到兩個喝了不少酒的荒野獵人目標(biāo)明確地向著伊莎貝爾走過去之后，一直在吧臺后擦拭杯子的酒保伸手就從吧臺下拿出一支霰彈槍，另一個剛剛收拾完桌子，靠在角落里休息的服務(wù)生也伸手握住了腰間的轉(zhuǎn)輪手槍。

“嘿！嘿！”一個荒野獵人高舉雙手，大聲說道：“放松，放松，我只是想和這個男人說句話?！?

酒保和服務(wù)生互相看了一眼，酒保手里的霰彈槍沒有移動，服務(wù)生也抽出了自己的手槍，把它對準(zhǔn)了兩個獵人。

“你們已經(jīng)吃飽了，應(yīng)該結(jié)帳了?！本票Ｕf道。

兩個獵人無奈地坐了回去，剛才開口的那個人保持著雙手高舉的姿勢向程斌說道：“我能和你聊聊嗎？”他說道：“我剛才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你從前也是個獵人？”

程斌看了伊莎貝爾一眼，低聲說道：“留在這里。”然后他站起身，向酒保擺了擺手，走過去坐到兩個獵人的桌旁。

“給他一杯酒?！蹦莻€獵人高聲說道：“我請。”

這次酒保和服務(wù)生終于收起了槍，并且給程斌送來了一杯啤酒。

“別惹事?！本票Ｕf道：“這里不歡迎沖動的人。”不知道為什么，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對著程斌，就好像是在對他說話一樣。

“他好像不喜歡你。”酒保離開后，那個主動開口的獵人說道：“我叫安德烈，他叫達(dá)尼茲，我們從大湖區(qū)來?！?

“男人通常都不喜歡我?！背瘫蠡卮鸬溃]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當(dāng)然這兩個人的名字也不可能是真名，至少他認(rèn)識的荒野獵人很少有用真名的。

他問道：“你們有什么事嗎？”

“我想先確認(rèn)一點?！卑驳铝艺f道：“你從前是這里的荒野獵人？那為什么轉(zhuǎn)行了？”

程斌沉默著看了他一會，這才慢吞吞說道：“那是因為有一天早上，我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來的時候，對自己說，‘管它呢，誰說必須干完最后一票才能退休？’”

他說道：“然后我就在這里了?！?

安德烈和達(dá)尼茲對望了一點，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很明顯，他們沒想到程斌說出的居然是現(xiàn)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