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在后山腳下，之前與縣令上去亂葬崗的時候，蘇河還曾留意了一下。

很明顯，土地廟的房檐比一般房屋的矮很多，蘇河站在門外要蹲下身來才能看見里面那個泥人。

一只棕色的狐貍趴在泥人腳下，粉嫩的舌頭慢慢梳理著身上的毛發(fā)。

察覺到了門口的目光，狐貍抬起頭來，一下與他對視上。

狐貍的眼中充滿了靈性，疑惑且警惕的看著蘇河。

她不能確定蘇河就是那個黑袍人，仔細(xì)打量一下，直到她在這個人的腰間看到了那把被黑色傘套包裹住的紅傘。

“大王請進(jìn)。”狐貍?cè)肆⒍穑谕氯搜裕笆肿饕尽?

蘇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前后不過兩米的土地廟，低下頭來說道：“我就不進(jìn)去了，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我不準(zhǔn)備插手，這就離開。”

狐貍一愣，這人……竟然是來告別的？

預(yù)先她的心中已經(jīng)既定了蘇河很強大的事實，這也是她想要推翻黑山老妖統(tǒng)治的根本依仗，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按理說，如此強大的蘇河應(yīng)該……

忽然，她想到了。

莫非這人不想與黑山老妖為敵，所以才準(zhǔn)備離開？

狐貍眼中的光芒頓時暗淡下去，是了，黑山老妖這么厲害的妖怪，天下又有幾人能與他為敵。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xiàn)在既然知道了，立即離開并沒有錯。

“大王慢走。”狐貍有氣無力的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爬回去繼續(xù)梳理毛發(fā)。

“等等。”

門口的蘇河突然將她叫住，狐貍疑惑的看向他。

蘇河問道：“這附近還有沒有什么妖怪野鬼？”

狐貍想了想，抬爪指向北方。

“郭北縣蘭若寺有一千年樹妖，是黑山老妖的兄弟，多年前被一群和尚降服鎮(zhèn)壓在寺內(nèi)，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困而出，占山收鬼，自立為王。”

蘇河搖頭，這個他知道，但并不是他想問的。

“我的意思是，附近還有沒有沒有化形的妖怪，而且，還是不會這畫皮之法的。”

狐貍一聽，解釋說道：“大王，這畫皮之法并不是所有妖怪都會，就像西河鎮(zhèn)那只鯉魚精，東坡鄉(xiāng)那只大老虎，他們都是修煉百年的妖怪，修為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的超過我，但是他們卻并不能化成人形。”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蘇河點頭，再問道：“就這兩只了嗎？”

狐貍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雖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蘇河不一定打得過黑山老妖，但是，能輕松收服百年老鬼，這個人也不是她能對付的。

狐貍老老實實的說道：“妖怪大都是由山中野獸成精，各自的領(lǐng)地意識非常強，所以基本上每個區(qū)域都只會有一只強大的妖怪存在，除了這兩只，還有就是南山鎮(zhèn)往北二十里外那個狐貍洞了。”

“狐貍洞？”蘇河看了看面前這只狐貍，不解的重復(fù)了一遍。

狐貍點頭：“狐貍洞里是一群靜心修煉的狐貍精，因為不能化形，所以她們也很少離開洞中，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煉，盼著有朝一日化形下山。”

“我與她們不同，我有畫皮之法，所以下山來了。”

妖怪初開靈智，幾乎與人類孩童一般純凈無暇，只是在接觸了凡間的各種誘惑后，加上其本身的野性，又無牽無掛，所以才會比人類更容易墮入邪道。

而且，哪怕是人類，也有人之初性本惡之說，若是沒有后天的教導(dǎo)，人類也并不會比妖怪好到哪里去。

大多數(shù)妖怪開啟了靈智，都無法抗拒人間的誘惑，再加上妖怪本身的力量，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連鎖反應(yīng)。

人類并沒有資格去評判妖怪的好壞，只能慶幸人類是一個出生就開始靈智，且是群居性的物種。

蘇河在心底將這三個地方記下，拿出地圖做好標(biāo)記。

“那我就先離開了，以后有緣再見。”說完，在狐貍疑惑的目光中，蘇河往北而去，漸漸消失。

“他就這樣走了？”

土地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在狐貍的背后顯出身來，探頭探腦的望著蘇河離開的方向。

“不然呢？你的廟這么矮，人家就是想進(jìn)來也坐不下吧。”

狐貍瞥他一眼，爬回土地廟中，輕輕的開始梳理自己的毛發(fā)。

聞言，土地嘿嘿一笑。

“話不能這樣說，這廟又不是我建的，是百姓為我建的，我還能要求什么？我就是一個小土地，能有一間廟就不錯了。”

可以說，他們這些神靈存在的根本就是凡人的信仰期望，若是有一天，凡人不在信仰他們了，又或者將所有的廟宇全部推翻了，神靈也就沒了。

有信仰就能永生，沒信仰便會死去，這就是神靈的存在之道，極其現(xiàn)實殘酷。

所以，此世的神靈斗不過妖魔，妖魔本身不依仗人類存在，可它們又能蠱惑人心能輕易推翻神靈的廟宇，毀去神靈在凡人心中的信仰。

故而，此世妖魔當(dāng)?shù)溃裣梢才まD(zhuǎn)不了乾坤。

想到這里，土地嘆了口氣。

“還是當(dāng)妖怪好啊！”

在他身后的狐貍聽到這話，梳理毛發(fā)的動作一頓，鄙夷不屑說道：“當(dāng)妖怪有什么好的？還不是整天被人類那些正道修士追的滿山亂跑？四處躲藏？”

“當(dāng)人類才好。”狐貍確信。

神仙只是表面上看上去過得艱苦，可妖怪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弱肉強食。

不僅要防著人類修士，還要防著其他妖怪會不會突然出手。

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傾述，就算是受傷了也只能獨自躲在山洞中舔舐傷口。

“額……”

被狐貍突然反駁一句，土地臉上頓時尷尬，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一時間張著嘴，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良久，土地嘿嘿一笑，轉(zhuǎn)移話題說道：“你說，那個人來問妖怪所在是想干嘛？除妖么？”

狐貍看了他一眼，慢慢看向土地廟外的天空，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yīng)該是去給這些妖怪送畫皮之法。”

“但是……”

“世上真的有這么好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