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汴州平原,遼闊無界,三面的大山如同橫亙在天地間休息的洪荒巨獸,在這詭秘的迷霧之中,顯得神秘莫測。
沿著薩爾河往西,惡鬼一路不停的奔跑,雙眼赤紅盡退,已經漸漸沒有了神采,整個人完全是靠著血脈的力量支撐著自己,但是堅毅的鬼面族人,從來就沒有想過放棄,緊握著鬼頭刀的手臂即便是顫抖都沒有松開過。
在如此接近死亡的時刻,惡鬼似乎想起了父親,那個站在自己面前可以遮蔽太陽的男人,想起了叔叔,那個站在自己面前肆意的狂笑,揮舞著鬼頭刀,也想起了師父,那個神秘的男人,自從師承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凌亂的思緒讓惡鬼片刻的失神。
忽然一陣劇痛襲來,將眼前的掠影撕的粉碎,惡鬼下意識轉身揮刀,又一只赤鬼被攔腰斬斷。
但是上半截依然死死的釘在惡鬼的腿上,惡鬼猛地將刀插入地里,一把將赤鬼抓起,朝著凌空撲來的第二只赤鬼砸去,張牙舞爪的赤鬼嘴里甚至還有一塊血淋淋的皮肉。
不知疼痛的赤鬼剛一落地,便翻身朝著惡鬼再次奔襲而來,又是一記橫斬,手起刀落,惡鬼再也發不出力氣。
血脈中爆發的力量漸漸的在減退,而且惡鬼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不自主的顫抖。
惡鬼擦了下臉上的鮮血,將青陽解了下來,放在河邊,青陽炙熱的身軀略微灼痛了惡鬼的手掌,“和上次一樣,但是這次我已經沒有另外一只手再祝你渡過難關了。”話畢,惡鬼將鳴淵放到青陽身邊,“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沒想到最后居然是和你死在一起?!?
說完,濃重的鬼氣再次暴漲起來,惡鬼般的面容下是幾乎支離破碎的身軀,襤褸的衣衫內,傷口咕咕的冒著鮮血,粗壯的手臂不住的顫抖,“呸,去你大爺的?!睈汗沓赖侥_下的赤鬼吐了一口血痰,然后猛然踩下,赤鬼頭顱碎成碎片兒。
惡鬼抬頭看向如同荒原雪狼狩獵般合圍而來的赤鬼,笑了笑,“我還以為這玩意只會奔跑和撕咬,原來還會狩獵,真是倒霉啊。幸好那個搖鈴鐺的不在,你們再爆兩次,爺爺真是扛不住了?!?
剩余的赤鬼遙遙趕到,一字排開,緩緩合圍而來,惡鬼大致數了下,六十多只。
“還有多少啊,都給老子過來吧,爺能斬你三十只,也不差你再來六十只?!睈汗硇χ淞R道,趁這片刻的時機,稍稍調息自己的鬼氣。
除了尖利的嘶嚎,赤鬼沒有任何的反饋,片刻后所有的赤鬼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一起沖刺而來,而后猛然躍起。
汴州平原朦朧的月光灑在惡鬼的臉上,惡鬼露出詭異的笑容,下一刻赤鬼的身影將惡鬼完全覆蓋住。
兩種野獸般的嚎叫同時響徹了廣闊的汴州平原。
遠處通往演武城的大路上,一個錦繡奢華的馬車正顛簸著行進著。
財公子正閉目養神,微弱的嚎叫聲傳來,財掌柜緩緩的睜開眼睛,“這小子還真是不賴?!痹挳吙聪蜍嚴锏奶K紫杉,已經恢復了紅潤的面容。
“老劉,墨鬼都派出去了吧?”財公子蒼老的聲音傳來。
錦緞夾帶棉芯的門簾被掀開,老劉探頭過來,“老爺,都派出去了,每隔一個時辰都會有回信兒。”
財公子點了點頭,“這距離演武城怕是還要兩日,路上不要休息了,一路趕過去,能節省一些時間。”說完合眼睡過去了。
半個時辰的功夫,河畔已經被赤鬼的鮮血染得赤紅一片,惡鬼整個人已經不成人形,面容漆黑,溝壑縱橫,猩紅的鮮血已經成暗紫色,額頭了隆起的兩團肉球仿佛兩個犄角一般,虬結的肌肉漆黑無光,整個人都仿佛脹大了一倍,身后一團黑氣繚繞不去。
赤鬼也只剩不到三十只,不知道是打了一夜領教了惡鬼的恐怖,還是被惡鬼身上散發出的地獄的氣息所震懾,剩余的赤鬼已經不會無意識的朝著惡鬼猛沖,而是將惡鬼圍住,伺機而動。
惡鬼朝著身后的青陽看了一眼,大吃一驚,只見被斬為兩段的赤鬼正在慢慢朝著青陽爬去。
雖然精神被體內魔鬼般的力量所支配,但是依然能夠苦苦支撐著意識,此時看到青陽危險重重,心中一凜,猛然朝著爬行的赤鬼撲去。
而剩余的赤鬼也仿佛看到了莫大的機會,同時朝著他撲來,背上、手臂上、腿上,長滿了猙獰的赤鬼,此時的惡鬼已經無力將所有赤鬼甩開。
就在這時,忽然青陽身邊的半截赤鬼發出了驚恐的嚎叫聲,鮮血淋淋的牙齒猛然從青陽身體里抽離,帶著青陽赤紅色的鮮血,恐懼的朝后蠕動,之前毫無生氣的眼眸中充滿了恐懼。
兩只尖利的爪子不住的在臉上劃來劃去,似乎想要擦掉什么東西一樣。
沒劃幾下,忽然赤鬼停止了動作,仿似是愣住了一樣,雙眼無神,赤紅褪盡,周身的血色漸漸褪去,就在此時赤鬼整個人都燃起了洶洶烈火,但是赤鬼仿佛無所知一般,半截身子依然呆呆的矗立在原地。
不消片刻,便化為灰燼。
惡鬼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居然還有這種操作,老大就看你的了?!?
話畢,惡鬼也不管身上正在咬食自己的赤鬼,猛然朝著青陽撲去,一刀扎在青陽大腿根兒上,濃熱的鮮血噴到了鬼頭刀上,似乎與墨黑色的鬼氣發生激烈的撕咬,發出嘶嘶的聲音。
此時的惡鬼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抄起帶血的鬼頭刀,朝著身上的赤鬼一頓猛砍,此時惡鬼的氣力已經無法一刀劈開赤鬼了,但是即便如此,僅僅受到微弱傷害的赤鬼都松開了口,和剛才的赤鬼一般,遠離惡鬼,片刻后皆化為灰燼。
看著周圍急亂炙熱的火堆,惡鬼整個人愣在當場,一切來的太突然了,整個人彷如隔世,這一口氣卸了下來,惡鬼整個人如同枯萎的藤蔓一樣,迅速縮小,面容枯槁仿佛被吸干了鮮血一般,蹣跚到青陽身邊,用身上的碎布將剛扎的傷口包裹好,此時的惡鬼已經無力將其抗在肩膀上了,只能將其架起來,緩緩前行。
二人走了大概幾里路,惡鬼眼前一黑,兩人一同栽倒在河里,順著河水朝著下游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