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隨意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小郁啊.....”

“呦！可不能亂叫。”

夫郁扔下簪子站起身，眼睛已經彎成了一條縫。

老者豪放大笑：“怎么？看我這幅樣子，你不樂意認識我？”

“這話該我說吧？

這么多年了，還是沒個太子的樣子。”

“老夫什么時候要當太子了？”

夫郁看著他蒼老的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若不是那個女人，你怎會變成這樣？”

老者轉為嚴肅的神情。

“小郁，你還是怪她。

這么多年了，你就沒發現你怪錯了人？”

夫郁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倒是說說....”

老者面色凝重地說道：

“六合之內的萬事萬物都維持一個平衡，黎陽的能力觸犯了某種禁制。

所以當她造出一種藥物時，就會同時產生另一種她預料不到的效果。

兩生花是如此，你的臉也是如此。”

“這些東西到底是她造的。”

夫郁冷漠地轉過頭。

老者憤怒地吼道：“你可知道北兒并沒有逃婚，她是被蕭晟追殺才逃走的！

若不是黎陽將她救走，郁北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夫郁震驚地轉過身：“一派胡言！”

他混亂地思索了片刻，突然沖過去抓住蕭晟的頭發。

“你說！你為什么殺她？”

蕭晟心里驚恐，卻依然咬死不放：

“她背叛先生當然該死！”

“海昀！你聽到沒有，是她嫌我相貌丑陋，是她棄我于不顧！”

老者眉頭緊皺連連搖頭：

“若她真的嫌你相貌，又為何會生下郁北？

她根本不是和黎陽一起逃走的！”

夫郁微微搖著頭：

“不....這不可能....”

老者痛恨地盯向蕭晟：

“北兒與你成親的前一天，有人以你的名義將她騙入地宮。

第二天黎陽滿心歡喜地去為她梳妝時，發現她的臉竟被利器劃得血肉模糊！

北兒心如死灰，只想一死了之。

可她還是不相信你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人，她相信你會接受她的樣子，便選擇留了下來。

蕭晟發現北兒依然沒有離開，便派殺手暗殺，黎陽迫不得已才在大婚當日帶著北兒逃回荀國。”

夫郁冷冷聽著，臉上駭人的紋路開始不斷攀上全身。

他突然憤怒地一掌打向蕭晟。

蕭晟從床邊滾下臺階，口中的牙齒被震得全碎。

夫郁此刻已經喪失了理智。

易容藥的副作用將他內心的丑惡全部顯露在臉上。

可試問什么人會沒有陰暗面？

北兒從來看得清這些，他知道夫郁的美好遠大于他的丑惡。

即使在他還沒有更換容貌前，北兒也毫無保留地視他為知己。

可這一切終究是錯付了。

他原諒了蕭晟對北兒下殺手，他相信北兒負了他。

到頭來她才是那個承受了一切的人！

夫郁瘋狂地拿起簪子一遍遍劃開蕭晟的臉。

但他臉上卻沒有表情，更談不上什么痛苦。

他的心在知道北兒死去的那天就已經隨她去了。

蕭晟口齒不清地祈求他的原諒，臉上的黑血冒著泡粘稠地涌出。

老者將頭偏向一旁，靜靜地聽著蕭晟的慘叫。

蕭晟漸漸失去了意識，不再發出聲音。

夫郁的臉上沾滿鮮血，全身幾乎都遍布著黑色紋路。

他扔開蕭晟的尸體，轉過頭問老者：

“北兒后來怎么樣了？”

老者望向他的臉，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目光轉向別處：

“她們剛回荀國不久，內亂就發生了。

我被護送著逃往北方邊境，黎陽和北兒隨莊天仁一起逃去了衛國。”

夫郁陰冷的笑容再次浮現在臉上：

“哦？你居然不和黎陽一起逃？”

老者似乎停止了思考，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發呆。

“海昀，我看你是做了個不得了的抉擇吧。”

老者的眼眶忽然開始微微泛紅。

夫郁俯下身微笑著問：

“到底是黎陽沒有選擇你，還是你沒有選擇她？”

老者睜著微紅的雙眼對視上夫郁的一雙細長眼，雙唇微顫卻沒有說出話。

“海昀，你是在事發之前就逃跑了吧。

所以黎陽才會和莊天仁一起走，北兒也就隨他們一起到了衛國.....

可我很好奇，韓沈對你們下的兩生花到底有沒有奏效？

你為什么會變得如此蒼老，黎陽又為什么能獨自存活？

有沒有興趣告訴我呀？”

夫郁彎著眼睛問他，似乎這些事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老者深深嘆了口氣，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對那些事無法釋懷。

“我去邊境尋求幫助是想解荀國之難，這是我的責任，我只能放棄她。

而兩生花的毒我一開始就有所察覺。

但奇怪的是我并沒有迅速衰弱，過了很久我才發現，這種毒在我身上的作用，是加速衰老。

當年一切安定后我曾去尋過他們，黎陽已經和天仁將軍安居在捍城，北兒也再嫁給了一個不在乎她相貌的男人。

我知道在黎陽心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可她病著.....我不能看著她死。

所以我躲藏在他們那條街上，由于容貌的變化，他們也認不得我。

我白天乞討，晚上就睡在她的房梁上，我就是她的解藥，我得守著她。”

老者眼里閃爍出一點亮光。

“明鏡是個多么可愛的孩子！

我總在想，若是我來教導他，未必有天仁將軍那么好。

但我依然沒忍住跟他說話，那段日子.....

也算是了卻了個遺憾。

后來黎陽快不行了....我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倒不如幫著她打理一下岐黃盟，為小明鏡鋪鋪路。”

夫郁心里忽然緊張了一下。

“北兒呢？她還活著嗎？”

老者搖搖頭：“北兒當年落下病根，生下郁北沒幾年就走了。

李不言無怨無悔地把郁北養大，終究是我們虧欠了他！”

夫郁淡然一笑：

“我在想什么.....

這一切都結束了。”

老者抬起頭望向門外的夕陽，忽然感嘆了一句：

“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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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明二十年】

晟帝因病駕崩，晟國攝政王夫郁失蹤，先荀國太子海昀奪權。

莊明鏡、李郁北、言開等人的尸首埋葬于護國神柱之下。

柳依接管天一方，岐黃盟部眾皆封侯進爵。

三年后，荀國借衛國、陳國之力輝煌重現。

陳國憑冺州一戰逐漸壯大，成為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國家。

五年后，衛國太子言鏡雄才乍現，衛國就此崛起，成為唯一可與陳國抗衡的大國。

十年后，陳國滅亡。

十三年后，衛國一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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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舒明扶著劇痛的腦袋坐起身，發現自己居然趴在電腦前睡著了。

發光的屏幕上此刻正自動打出一行字。

【任務失敗，數據即將清零】

他慌亂地點開自己的游戲，卻發現怎么也無法繼續進行下去。

在游戲中的女主準備穿越的那一刻，屏幕會立馬黑屏。

那個世界，已經鎖定了。

陳舒明驚恐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判斷之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夢。

如果是夢，為什么心里的痛感如此真實？

如果不是夢，為什么他會用上帝視角看見他死后發生的一切？

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心里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我死了嗎？

我到底死了幾次？

他根本無法用常識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

但游戲似乎真的消失了。

由于無法繼續運行，再也沒有人下載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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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陳舒明踏上了尋找工作的旅程。

就算游戲干不下去了，干點兒相關的總行吧！

他找到一份插畫師的工作，每天給各種言情小說畫插圖。

“這個寫的還不錯，設計成游戲應該挺能賣。”

陳舒明一邊畫畫一邊研究小說里情節，然后腦補做成游戲會是什么樣。

“得了吧，你怎么不回去接著開發你的游戲啊大佬？”

同事大豬在一旁打趣他。

“我覺得你那游戲跟這種小說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莫得一點兒意思！”

陳舒明猛的一拍桌，大豬嚇得渾身肥肉一顫。

“欸？怎么太監了？”

大豬的小心臟快被嚇出來了。

“嚇我一跳！太監還不正常，不寫就不寫了唄！反正有人發你工資就行了。”

陳舒明心情極度不佳：

“成天太監，我畫插圖也是需要感情的好不好？”

大豬頗有格調地喝了口秘制濃縮咖啡。

“就你有情懷，就你有錢。”

陳舒明望了他一眼，心里忽然有點兒不是滋味。

“豬，我先走了。”

“得，又回去研究游戲。”

陳舒明用力推了一下大豬肥碩的頭顱，拿起外套向門外走去。

他依然每天晚上都點開游戲，界面卻總是會在女主角跳進空間艙的那一刻瞬間關閉。

他心里想著情懷之類的東西，感覺自己有時候不太清醒。

他去洗了把臉，盯著鏡子里二十八歲的自己。

“長得還挺帥。”

他沖自己笑了一下，洗的有些泛白的格子衫礙了他的眼。

“情懷還真不能當錢使。”

陳舒明脫下襯衫扔在床上，從水桶里拿撈起一罐啤酒。

沒有冰箱，他的啤酒全浸在水里，就好像真能變冰一點兒。

他打開電腦，屏幕上那個頑皮的少美女在向自己拋媚眼。

陳舒明心滿意足地喝了口酒，鼠標輕輕滑向游戲管理界面。

“好！陳舒明，和過去說再見吧！”

他弱智般大呵一聲，似乎在給自己壯膽。

這是他第n+1次決定要刪除游戲，不過這次好像格外堅定。

游戲界面跳出一個窗口提示到：

【請問您真的要刪除游戲嗎？】

【是】【否】

陳舒明單擊了一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