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順利，每對演員的包袱都抖得響亮。結束演出已經是凌晨1點了。紀林一行在后臺脫大褂、合影、整理收到的禮物、收拾道具、插科打諢。小啟疊著大褂，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一抬頭：“過來救場那姑娘已經回了。”

“還想著好好感謝她呢。”紀林穿外套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不過和一大幫大老爺們兒一起吃飯也鬧騰，下次找機會吧。”

小啟看在眼里，一副“我什么都懂，但是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的表情說：“我留了她微信，已經推送給你了，你是得好好感謝她。”

紀林挑眉看向小啟：“你可別想太多，也別想著和我爸一起吃瓜，我沒那意思。”

“您說什么意思？”小啟賤兮兮地笑著回嘴，“我可沒說什么意思。”

紀林語塞。等小啟走開，他還是口嫌體正直地掏出手機，發送了好友申請。

果然，一幫大老爺們的聚餐吵吵鬧鬧，啤酒都喝了兩箱。紀林火鍋吃得心不在焉，隔三岔五低頭看手機，差點把啤酒當雪碧喝。陳昊好歹是一塊兒長起來的兄弟，用吊著繃帶的胳膊戳了戳紀林：“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了？”“我又沒說你惹我，”紀林瞟了他一眼，“你咋沒提起過你還有個師妹啊。”

“我怎么沒提起過，以前暑假你們天天去練功，我不想一個人去學三弦，總叫你們和我一會兒去秦老師家。我說那兒有個姑娘，長得好看，就是特別能睡，下午睡到3、4點，師娘不叫她都不起床的。你記得么？那會兒說的就是尹一一。小時候我和她那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我不練琴爬樹上抓知了，她給我望風的那種。”說著說著，陳昊好像瞧出了門道，“咋了？看上我小師妹了？”

“沒有的事兒。”紀林喉結滾動，舉杯喝了口雪碧，“我這不僥幸嘛，得虧你師妹正好在英國，要不然可不知道怎么收場，你就等著回BJ去我爸面前跪吧。”

陳昊也不言語，和坐邊上的小啟交換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眼神。

酒足飯飽，回到酒店，已經凌晨5點了。紀林洗漱完，躺到床上，都沒得到“Jessica同意了您的請求，加您為好友”的通知。怎么沒同意呢？紀林忍不住抓過邊上的枕頭蓋到頭上，該不會是自己剛才沒有發送請求吧？紀林一骨碌翻過身，雙手捧著手機撐起上身，點進小啟給的名片，再次發送請求，又一翻身仰面躺下點開了尹一一的頭像大圖。這小兔子倒是很萌，還踮腳買奶茶呢。嘴角忍不住上揚，持續不到一秒，便發出“哎喲“一聲慘叫。

“咋了咋了？”隔壁床的陳昊扭頭看過來。

“手機砸臉上了。”紀林齜牙咧嘴地回。

“什么毛病！哎，我那師妹加你了嗎？”陳昊眨巴著眼，“小啟說你準備請她吃飯。”

紀林扶額：“我什么時候說請她吃飯了？我說到時候找機會好好謝謝人家，怎么就變成吃飯了。”

“你這感謝人家，四舍五入不是等于請人家吃飯嘛”

紀林黑人問號臉，雖然陳昊說的沒錯，但是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那我們吃飯是不是四舍五入等于我倆談戀愛？”

“沒錯啊，我看紀老師可以考慮在哪兒給你操辦婚禮了。哎喲！疼！你能不能好好對病號啊！”陳昊被扔過來的枕頭砸中。

“誰讓你半夜去酒吧。回BJ你就去我爸面前跪著吧。”

“好哥哥，別呀，這不是給你一個認識我小師妹的機會嘛。”陳昊一秒狗腿，“我給您問問我師妹去，看她是不是睡了，怎么沒加您。”

紀林又抄起一個枕頭扔過去：“閉嘴睡覺。”

陳昊睡不著，望著天花板自顧自地說：“尹一一真的很厲害，小時候別的姑娘玩洋娃娃，搭積木。她就鉆秦老師書房里找書看。不過那么想想，她現在讀博士也算是有跡可循。人本身就愛讀書，和我不一樣。”

紀林驚得手機差點再一次掉：“博士？我以為她讀大學呢。”

陳昊也不接茬，繼續望著天花板自顧自往下說：“你說讀那么多年書是什么感覺啊。”

紀林坐起來伸腿往邊上床踹了一腳：“她學的什么就念到博士了？”

“還是文科，以前聽秦老師講好像是研究語言的，”陳昊抄起之前被扔過來的枕頭砸向隔壁床抗議，“你踹我床干嘛！有本事自己加了微信問啊！”

直到第二天中午，紀林醒來才發現尹一一已經通過了好友驗證，點開朋友圈看了一圈。別的姑娘自拍美食逛街照，尹一一……沒有朋友圈。氣得紀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以為加了好友能了解一下女孩子的日常，然而尹一一沒有日常。轉念一想，紀林又有點想笑。這姑娘可像個老學究。

尹一一昨天沒等演員們返場就撤了——哈欠連天，樂隊成員們對她發出的夜宵邀約都被她婉拒。回到公寓洗漱完，頭粘上枕頭就睡著了，直到早上10點多被鬧鐘震醒，發現了紀林的好友申請。尹一一對未知事物都充滿好奇，紀林對她來說，就像個未知生物。世界上有六人交際理論，你只要通過六個人，就能認識世界上任意一個人。自己和紀林的關系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看似沒有交集，卻冥冥之中又有著什么交集。

好奇歸好奇，聊天是不可能聊天的。尹一一不打招呼，紀林也不打招呼，像是一場莫名的較量。

直到離開英國的前一天晚上，紀林經不起陳昊攛掇才發了個“Hi！”的表情過去，想了想又趕緊接上了自己的感謝：這次商演很成功，非常感謝您。

尹一一接到微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紀林，就回了個“沒事兒，舉手之勞”把手機撂到了一邊，繼續和朋友們喝酒談天。這一句“沒事兒”把紀林正在輸入的：“我想請你吃頓飯道謝”給堵住了。陳昊看不下去，直接搶了紀林手機打了個語音電話。

尹一一看到來電，推門走出酒吧，按下接聽：“您好。”聽到尹一一的聲音，陳昊像是摸到了燙手山芋，一把將手機塞回了紀林手上。

尹一一沒有聽到回應，以為信號不好，往路邊走了幾步：“您好，您能聽見嗎？”聲音順著電波傳來，過濾了周圍一切嘈雜，紀林拿著手機，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喂？”尹一一又往路邊走了幾步。

“能。”紀林捏了捏手機，指節有些發白，“我是紀林，前幾天的商演真的很感謝您過來救場，想請您吃頓飯以表感謝。”

“舉手之勞，應該的。”女生回應，“您還在英國嗎？”

“嗯，明兒中午走。”

“嗯，那可以等我回BJ了約。”對著手機那頭幾秒的沉默，尹一一想了想，對未知生物發出了邀請：“喝點什么嗎？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