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耳的琴瑟合鳴戛然而止。

“小妍？你怎么來啦？”高梓妍看見任苒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

她努力不去看身邊執琴負手而立的男孩，跑過去親昵地摟過任苒。“你好幾個星期沒來上學，我當然要來看看你啦！”

“鋼琴比賽的事太忙，忙得都忘記告訴你和慕雪我要接著準備復賽的消息了，”任苒笑盈盈地說。“估計除了期中考試好幾周都沒法去學校上課了。”

“真的？你進復賽啦？”若不是有旁人在場，高梓妍可能會興奮得跳起來。

“嗯。”任苒溫柔地拉著高梓妍的手。

“哦對了，”任苒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來看向正低頭仔細擦拭琴弓的男生。“還沒給你介紹，這位是這次比賽初輪小提琴部門的第一名，復賽的時候他邀請我給他當鋼琴伴奏，所以今天來我家排練，你剛才在門口應該就聽見琴聲了吧！”

“嗯，聽見了，特別好聽。”高梓妍的臉微不可見地有些紅。

“你好，我叫陸卓宇。”男生露出了好看的白色牙齒，聲音低沉得像斯特拉迪瓦里的古大提琴一樣富有磁性。

“你…你好，我叫高梓妍，是任苒的好朋友。”高梓妍強裝鎮定地站起身來，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抖。

“今天就到這兒吧。不打擾你和你的朋友了，下次排練時間我再發短信給你。”陸卓宇一手提著黑色的帆布小提琴盒，一手捧著厚厚一摞琴譜，緩步走出琴房。

“好。”任苒也站起身來送他到門口，笑著揮手道別。

等任苒關好防盜門回到練琴房間的時候，看到呆立著不知在思索什么的高梓妍，吃了一驚。

“小妍，怎么了？”

高梓妍猛地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敷衍過去。

“沒什么。”

任苒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再追著問下去。女孩子一聊起天來就是天馬行空，東扯西扯地說起別的事情來。

“小雪呢，她最近還好吧？”

高梓妍撇開了視線有些別扭地回答：“還好。”

似乎是察覺出了她的異樣，任苒試探地問：“鬧別扭了？”

和煦的女聲像風一樣拂過高梓妍的心，她也不再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傾訴給了任苒。

“我知道我不該那樣對她，我知道我有些小心眼，可她也不該當著全班人的面指責我呀！她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

“可你應該能想到，小雪這么反常肯定是有原因的呀！”任苒嘆了口氣，無奈地說。

“我知道……可我……”高梓妍聽見自己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變得模糊不可聞。

“安言走了沒多久，小雪頹廢的樣子咱們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有了她想努力的事情，結果就這么看著別人上榜肯定心里不好受，說不定她這么做還是為了安言呢。”任苒看著身邊垂著腦袋的高梓妍，伸出手附上了她的。

作為事件的親歷者的高梓妍又怎么會不明白。說起來是旁觀者清，但有的時候身陷囹圇的當事人并非沒有洞悉之心，不過是礙于某種原因揣著聰明裝糊涂罷了。

沖動真的是魔鬼。高梓妍不是不懊悔，而是懊悔得過頭了，于是道歉變得更加難以啟齒。

任苒輕輕握住梓妍有些冰冷的手。

“跟小雪說清楚吧，不要為了這點其實能互相理解的小事置氣，免得將來后悔。”

坐司機老劉的車回家的時候，高梓妍出神地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模糊不清的景物，反復揣摩著任苒最后說的那一句話。突然看見人行道上一個背著紅色書包掛著小猴子掛件的慢吞吞挪步子的女孩子。

齊肩黑發，168的身高，是林慕雪！高梓妍趕忙讓司機停車，沒有猶豫便跳下車，向人行道跑去。

看清下了車從路旁向自己飛奔過來的身影，林慕雪有些驚訝，然后不知所措起來。

兩個人隔著約摸兩米的距離站定，都盯著地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東西，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財迷高梓妍竟然想起“沉默是金”這句古訓來，簡直是還嫌氣氛不夠詭異。

“小雪，我……”高梓妍剛一開口就被打斷。

“對不起。”面前的女孩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堅定地說。

高梓妍愣住了。

“其實不能怪你的，是我自己執念太深，我把不滿怨恨發泄到你身上對你不公平……”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知道。”高梓妍的聲音像蚊子哼。

她向前跨了一大步，伸出胳膊一把摟住還在吶吶自語的林慕雪。

“其實，該道歉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