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板子受了傷,希夷還得查刺客的事情,不過還好顧清歌按照說好的,把線索都告訴了她,在京畿附近的幾個鏢局那段時間都有異動,但是那么多貨物,都消失了。
現在小年將至,東臨城出入的人魚龍混雜,特殊時期,希夷嚴令嚴格排查,現在人要出去并不難,心懷鬼胎的人想要帶點什么出去就難了。
因為出了內城,外城還有一道盤查,離衛做事又一向一絲不茍,這兩天刺客沒查到,什么走私、逃犯倒是抓的不少。
“大人,既然刺客與祁晉將軍都是先帝的人,為何不盯緊祁晉將軍呢?”若言看她面色慘白的坐著,問道。“吃麻糖嗎?”
希夷抬頭錯愕的看著她,她道:“今兒個是小年了啊。”
希夷笑了笑,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反正不是單純的笑,若言看不明白,大人似乎有些無奈之意,她嘆息道:“轉眼就又是小年了啊?”
去年若言沒敢問她吃不吃,今年倒是沒什么避諱了,希夷點頭道:“你去取吧,給子墨那兒也送去一點。”
因為事情敗露,只好把柳子墨送到顧清歌那兒去寄養了,他聽說先生挨了打,哪里還敢瞎鬧騰,當然老老實實的過去了,但因為還有柴福跟著,有顧玉書陪他玩,希夷倒也不怕他太孤單。
提到柳子墨,若言便是不喜,也只能嘆一聲,在她眼里這個孩子就是大人的災星!
可是大人想要保護他,若言也只能保護他。
......
自從聽說信任的射卿名叫希夷,而且是那個希夷,孑陽就一直很擔心。
果不其然,希夷這個人,不僅把西武鬧了個人仰馬翻,搞得西武境內三途元氣大傷,暌違堂幾乎全部被毀,而她如今身居高位,果然又對三途大打出手了。
孑陽倒是不是很擔憂,因為不同于瀨宜那樣的江湖人,他這樣明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放下暗部雙刀,斷了與暗部的聯系,誰也找不到他,三途內知道堂主真實身份的人也都寥寥無幾。
聽到暗部來報,瀨宜身死,他便感慨于離衛的情報網,不過在東臨,在離國,離衛才是真正的地頭蛇,又是官家人,三途拿什么與他們斗呢?
本來三途作為江湖組織,一種教派,不應當牽扯到朝廷,可惜出了希夷這個異類。
汝安城殺局,那樣的機會只有一次,還失手了;而皋山之事,籌備配合本就花了無數時間,聞橫川這個瘋子臨陣倒戈,還斷了與他們的聯系,這會兒他的信賴更上一層樓,他還真是沉得住氣。
而且他謹小慎微沒有留下一點把柄給他們,他們連證明雙方存在暗通曲款的行為都做不到。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啊,尤其是符舟如今已經被他們接觸,一旦聞秩宇的權力越來越鞏固,一旦他掌握了中央軍,暗部危矣,而老爺子那個老頑固絕不可能讓他走入歧途。
孑陽也不想寄人籬下。
......
三城兵馬司城北大營左營督使被東長鳴帶走了。
但皋山那件事,相關人士被查辦也很正常,而衛戍府與希夷全權負責調查此事,她想查誰也就查誰了。
由于希夷不便出面,于是就由東長鳴替她來審。
“東長鳴!你我同朝為官,你竟敢對我施刑!”左營督使季穣罵道,“等我出去,就要彈劾爾等濫用私刑,屈打成招!離衛自詡離國護衛,你們的行徑又和七言府那群酷吏有什么區別!”
東長鳴冷笑一聲,道:“對于心懷鬼胎卻又死不認賬之人,我還顧及什么?如今證據確鑿,你說與不說也沒什么分別!只是你要是不肯說出幕后主使,這刺殺陛下的罪名可是要誅九族的!你要一己承擔?”
對方顯然遲疑了一陣子,然后冷笑道:“你說證據確鑿?空口無憑,不過是栽贓陷害!”
東長鳴拿出一疊紙,念道:“十一月十三,東臨城北三十余里藏山村,數駕車馬經過;同日以東二十里,楊家村數架車馬經過。十一月十九,皋山左營調動。”
“當日值守的士兵已經招供,他們的確是為你指使,將那些狼放入皋山。”
“安知你等是不是一樣屈打成招!”季穣盯著他,斥道。
“哪怕是,你又有什么辦法?”東長鳴嗤笑道。“不會有人知道,你義薄云天,想一人扛下所有?”
“你!”季穣的手緊緊攥著,半晌咬牙道:“我招。”
東長鳴立即讓府承拿出紙筆寫下供詞等他畫押。
“這些都是堂主之令,我作為暌違堂兇獸不得不從。”季穣道。“那日......”
他還沒說完,突然之間喉間“嗬嗬”作響,不需多久,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氣絕身亡。
“封鎖衛戍府!嚴格盤查!”東長鳴大駭,立即趕往射卿府,稟報情況。
......
希夷正在澆花,東長鳴抱著拳,剛把事情說完。
她轉過頭,道:“我隨你去看看。”
“大人這傷......”
“不礙事。”希夷淡淡道。“我也好去看看是什么毒。”
衛戍府。
死人放在臺上,死不瞑目,唇色發紫,七孔流血,死前的神情剛由凝重化為驚駭,弧度還不大。
他發現自己中毒的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死了。
“怎么中的毒?”希夷問道。
“唯獨這一點,我們還沒有查出來,飯菜都是沒有問題的,所有牢房吃的也都是一樣的,唯獨他中了毒,而且沈大夫沒能測出這是什么毒。”東長鳴搖頭道。
暗牢里味道很干凈,雖然也有血腥味和霉濕味,但比起京城的其他牢房要干凈很多,而且這里也很安靜。
主要是牢房隔音比較好,而離衛也從來不聒噪。
“他是突然中毒的,本來他已經開始招供了,準備好紙筆,他剛提了一句堂主,就毒發身亡,之前一點異狀都沒有。
“三途里有一些人和尋常三途不同,他們是不會外放的,這種人三途里通常叫他們‘勽鳥’,他們是三途內部比較低級的一類人,通常用來處理一些臟活,但他們常年處于核心,知曉眾多隱秘,三途不會不防。”
“所以從小他們就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在飲食里摻雜黑蓮花的花粉,在體內長年累月的積累,關鍵時候,只要混雜極其少量黑蓮花汁,就會致死。”
“無論尥蟲卵還是黑蓮花粉都是暌違堂的東西,不易察覺也不留證據,長鳴,你把剩下的飲食給我看看。”希夷道。
“這恐怕難,早上的膳食都已經被處理了。”東長鳴道。
“那就讓我看看和他吃同一鍋飯菜的人。”希夷道。“若是服過了黑蓮花汁,總是能查出來的。”
東長鳴領著希夷去見了隔壁牢房的幾人,她讓人取了東西來給他們服下,果不其然開始嘔吐。
希夷最后分發了解藥,緩緩走出衛戍府,東長鳴來送她,她道:“的確是,對于勽鳥來說會致命的毒,對于沒有長期服用的人卻不會喪命。”
“這個季穣不像是勽鳥,但他一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持續下了黑蓮花粉。也許從他被選來履行這個計劃的時候就開始了。”
“黑蓮花汁是怎么混入飲食的?”東長鳴問道。
“如果是單單他一碗有毒,也許是送飯的人下的毒,可如今就不一定了,任何環節都有可能有問題,沒法徹查。”
“難不成我們衛戍府還有不干凈?”東長鳴問道。
希夷沒有回答。
哪里能干凈呢?
希夷從前是使向水渡的高手,對方以向水渡下毒,也算是一種挑釁。
想起顧清歌所說的,暌違堂主是止虛前任神農堂主之事,她只好改道先去忘憂班。
......
“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顧清歌看著她。“你臉色不太好。”
“疼。”她言簡意賅。
“不告訴子墨你來了嗎?”顧清歌問道。
“算了,他哭起來我頭疼。”希夷坐了下來,搖頭道。
顧清歌之前僅是大概知道柳子墨身份敏感,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感嘆希夷真是心大,竟然留了別人家一根獨苗養在身邊,不說柳子墨恨不恨她,哪怕聞秩宇也容不下她啊。
她為希夷沏了一壺茶,嘆了一口氣,心道若不是因為她這個性子,自己也不一定愿意與她結交呢。
“我今日遇見了一件事。”她把牢里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所以來問問你這個前堂主的事情。”
顧清歌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熟悉這個神農堂主,本身止虛也不是多團結,沈曇之住在我這里,是個意外,否則三堂本該各不相干才是。”
“但沈巋是沈曇之的族兄,你若真想問,我去把沈曇之給你叫來。”顧清歌端茶給她,自去后頭叫沈曇之了。
“先生。”沈曇之笑瞇瞇的道。“我告訴您沈巋的事,你告訴我相離蠱的煉法,如何?”
希夷恍然大悟,就說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原來是惦記上了她這滿身絕學。
暌違堂禁術自從希夷一把火燒盡,殺了副堂主以及一干元老后,就是唯一知道的人了。
“不如何。”希夷淡淡道。“那些東西我會帶進棺材里。”
“您告訴我,我絕不外傳,我和您一起帶進棺材里。”他笑瞇瞇的道。
而后看了一眼兩人神色,道:“分開帶,我猜我一定比先生活得久很多。”
“你干嘛咒人死啊!”顧清歌罵道。
“醫者講求望聞問切,我一望先生眉宇和手上氣血,便猜得到她身上有傷。”
“廢話,她不久前才被打了板子。”
沈曇之笑著搖頭,問希夷:“先生,我說的可對?”
希夷不置可否,淡淡道:“我想知道,沈巋。”
沈曇之坐到她對面,道:“族兄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
“比你有天賦?”顧清歌問道。
“不過爾爾。”沈曇之臉色不太好,淡淡道。“他才是真正的瘋子,與醫毒為伍,心無旁騖。”
希夷抬頭看著他,有些意味深長:“你有旁騖。”
沈曇之一口茶嗆在喉嚨里,古怪的抬頭看她,見她仍是一副淡然之態,也沒有多說的意思,只好收斂了心神,道:“他叛去暌違堂,大概的原因我也知道。”
“沈氏長于蠱術,但津蠹與摩支格都是禁術,祖上自沈君家主開始,代代嚴禁研制津蠹,但凡有人敢以摩支格為試,都是要家法伺候的。沈巋小時候受過很多次,因為族內只有家主可以豢養摩支格,而沈巋天賦再高也不行。”
“后來他做了家主,想煉津蠹就更難了,數百雙眼睛盯著他。”沈曇之搖頭。“對于沈氏來說,津蠹就像一種誘惑,只要學會了津蠹制法,就算登峰造極,后來三途不也因此出了病村之變?”
傳聞希夷叛逃的直接原因就是病村之變。
希夷并不多說,端著茶靜靜地吹。
沈曇之也不再多試探,笑道:“總之,如果三途向他拋了橄欖枝,是他的話,好像的確沒什么好拒絕的。而此次行刺若是成了,聞秩宇無子,聞橫川受益,如果他們達成了什么陰私交易,先生危矣。”
希夷站起身,對他道:“可聞橫川沒有,他一旦篡位,就是下一個藍秋封,可他知道,他目前斗不過我這個虞瑾瑜,我就算扶一個血緣已遠十萬八千里的聞氏之人,也不會讓他高坐帝位。而若他害吾主性命,我必要他償命。”
“其實岐王與先生勝負不過三七之數,搏一搏也沒什么不好。”
“聞橫川如何想的,我是不清楚。”希夷淡淡道。“但他如果放棄了這么好的機會,那么一定有什么東西讓他顧忌了,忌憚著。”
“反正先生是其中之一。”沈曇之笑道。“沈巋他武功是先天高手,醫毒術也爐火純青,是極其棘手的人物,更棘手的是他是個瘋子,所以沒辦法用常理去揣度他。”
“我知道了。”希夷站起身,看來是打算走了。
“對了,有個事。”顧清歌叫住她。“聞秩宇請我除夕夜入宮獻曲。”
希夷微微皺眉,顧清歌名聲響,被請入宮也是正常之事,她與自己說,無非是希望自己幫她隔絕一些麻煩。
顧清歌嗓子好,姿色好,身段也好,在權貴滿地的京城,的確是麻煩,哪怕她已經有一女,可到底是獨身。
“我知道了。”希夷點頭。“他傳召,我不能替你推了,但我會安排,讓你麻煩少一些。”
“嘿,謝了。”顧清歌笑道。
于是京中更加盛傳射卿喜歡女人。
從前代國名角云歸月受商王爺庇護,才免被權貴騷擾。
今日顧清歌受希夷庇護,加上她之前怪癖的流言,又被人家亂嚼舌根。
不過還好兩人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