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沐瑤就是那棵桃樹？”玄霜思索再三，又添了幾筆，紙張上已不僅僅是那條魚，哦，不對是常茂，而是一片唯美的桃林美景。

“對，不偏不巧就是那顆桃樹。她這也算是受了星辰無意之中的點化，本應成為地仙，奈何大戰當中，星辰中劍，精血之中已帶有魔氣。”常茂側首淡淡的看了看自己的桃林，繼續說道：“在她化形之后，我掐指算了一算這才知曉，我這漫山桃林，三萬年來再未結果應該就是為了幫她凈化身上的魔氣。原本再有近萬年的凈化她便可洗凈身上的魔氣化而為仙。誰知天降仙霖，讓她平白受了這一萬年的仙力成功化形。身上的魔氣雖不如從前，但是也未能徹底凈化。加上突如其來的甘霖仙力，四方靈力在她體內聚集之后，竟讓她化而為妖。”

“沒想到事情竟是如此，不過你為何未將鏡子帶在身邊？”玄霜心下稍許愧疚，但事情已經發生，世間萬物皆有機緣，總會有解決之法。將畫紙放在一旁，隨手變出一棋盤。

常茂看到棋盤，瞬間領悟，這么長時間以來，只要玄霜想要在這里躲個清凈，就會拿出棋盤與他手談一盤，若是他贏了，就會在這里“白吃白喝”待上一段時間，并且自己還要負責幫他擋那些爛桃花。看今天這架勢，這小子怕是要在他這里待一段時間，心下了然莞爾一笑便又緩緩地說道：“三萬年來一派祥和，我便將鏡子拿了出來重新修繕了一番，誰知你會在此時叫我。”

玄霜眉頭微皺，輕輕地落下一子并開口說道：“鏡子有靈，會自動尋主，于是在尋你之時，剛好一仙娥與我相撞打翻了菩淋玉釀。”

“對，剛巧不巧就流在了那顆桃樹之上。你說，這罪魁禍首，是不是你？”常茂說完也輕巧的落下一子，但見玄霜并未搭話便繼續開口說道：“不過這么說來她倒也可以算是你那義女的姐姐，畢竟體內也有星辰的精血。”

“夜兒要是知道自己有個姐姐，定然會很開心。”玄霜一想到這里，眼神中流露出來難得的溫柔。

常茂微微一笑：“那丫頭一有你這樣一個聲名遠播的戰神義父，二有高高在上的天后二姑，三有一個幫親不幫理的鳳族女君的小姑撐腰，她現在可以說是九重天的小霸王，幾乎沒人敢惹。”

“你不是也很護著她嗎？”

常茂下意識的便否認，但是仔細琢磨了一下，好像是這么回事：“星辰臨終前再三囑托讓我一定護那丫頭的周全，我怎能置之不理。不過她也著實可憐，剛出生父母就過世了，母親又是個凡人，總擔心她會被那些勢力的神仙們欺負。”常茂頓了頓，仔細想來自打她出生以來，似乎被他們教養的很好，渾身上下沒有半分因失去雙親而產生的自卑，反而異常的樂觀堅強。“不過這丫頭也確實爭氣，星辰魂飛魄散之前，把他畢生修為都傳給了這丫頭，這些年來她勤學苦練倒也混出了一些名堂，三萬來歲便已飛升上仙也算沒有辱沒星辰上神的名號。”

“那丫頭，是個聰明的好孩子。”玄霜想到這些年來岺夜的過往，臉上也露出難得的笑容：“我還記得她小時候，有人說她是凡人生的女兒，不是神仙，憑什么和他們一起玩，她便把那群人都揍了一頓。雖然臉上都掛了彩，反倒是那些說他不是的男孩兒哭著跑回了家，她卻未流眼淚，拍拍手之后就跑到梨園摘梨子吃去了。”

說道此事常茂似乎也想了起來，不禁樂得開懷，心道不愧是他們帶出來的孩子，就是有范兒：“她這性子倒是學了你，好戰。不過我記得當年星辰隕落之前，一直希望夜兒將來會是個溫柔的女仙。”

玄霜聞之不由得也會心一笑，那笑容溫柔而又寵溺：“夜兒其實是個溫柔的孩子。”

腦海之中不斷地浮現岺夜的那些“光榮事跡”，雖然有時候會打架斗毆，但都是事出有因，雖然有時會調皮搗蛋，但她生性純良會幫助受欺負的仙子們討回公道，會鋤強扶弱，會救助受傷的生靈，確實是個溫柔的孩子。

片刻的回憶之后，常茂喝了一口清茶，眼神隨之也恢復清明，正色說道：“不說那岺夜孩子了，這沐瑤孩子你可有想好怎么辦？”

玄霜手指微僵，短暫的失神了片刻之后便又調整好狀態落下一子，沉聲說道：“她本該飛升成為地仙，是我斷了她的仙緣。”

“我本想將她留在身邊由我親自教導，看看能否找個機緣讓她重新飛升，但是你來之后我便改了主意。”常茂伸手拂去落在棋盤之上的花瓣，轉而認真的看向玄霜：“不如你收她為徒，將帶她回九重天，或許這仙緣還能夠接上。”

“你知我從不收徒，更何況還是個女徒，將她帶入晟陽宮也會多有不便。”玄霜收起之前懶散的神情，一本正經的說到：“況且自開天辟地以來，只有一只妖渡劫成功飛升上仙，位列九重天仙班。但好景不長，最后還是死于非命，這對于她來說是一條非常艱難的路，也有可能是條不歸路，若是平平淡淡做只小妖不也很好。”

常茂聞之神色不由得也凝重了起來，這些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真的能夠平平淡淡的做個小妖，留在他的桃林之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常茂上神的名頭也定能護她一世無憂。奈何他曾經推算過她的命數，卻只能看到一片混沌與些許的流光，輕輕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棋子放下，語重心長的說道：“玄霜，你該知道她這一生注定不會平順。她體內有星辰精血，也有殘留魔氣，還有菩淋仙果萬年仙力以及我桃林眾靈匯聚的三萬年靈氣。四方靈力，一念成仙，一念瘋魔，我大致推算了一下，你的炎陽之力或許可以幫她。”

“你說昨天也給她講了這個故事，那她如何說？可曾恨我？”

只見常茂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曾。她說這原本就不是神君的錯，不過既已如此，她便認了。之前之事不可改變，今后之事她要自己去把握。她不信命，縱使是條不歸路她也要爭一爭，回到原本該屬于她的位置。她說縱使是仙，飛升上仙也會有個劫難，說不定這也是她的劫難。”

常茂一口氣將所有話全部說完，眼眸卻從未離開過玄霜，細細的觀察他的神色，似要看出什么花兒來：“對了，她還說要謝謝神君，讓她能夠提早化形，修成人形的感覺很好。”

似乎那一字一句皆撞在了玄霜的心口，桃林之中也是異常的寧靜，他將手中棋子放下思索了良久，淡淡的看向遠方：“好，我收她為徒。”他本不是什么隨意之人，若是往常，即使這件事真的是由他起，他也會想其辦法來解決，然而今日卻不知為何，是常茂的眼神過于真摯還是沐瑤的那番話語過于堅毅，他居然鬼使神差般的答應了此事。

“此事皆因你種的因，才有了接下來的果。天機輪盤諸般命運，怕是早已有所改寫，或許只有你可以親手結了這果。”常茂語畢也隨著玄霜的視線看向遠方，桃林深處似乎有個粉色的身影正漸漸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常茂，神君，酒來了。”沐瑤小心翼翼的將酒端了過來，生怕不小心灑了這玉釀導致二位尊神不快。

常茂見之也十分配合的大袖一揮，將白玉石臺上的棋盤收起，沐瑤見狀自然也非常有眼色的為兩位尊神以及自己斟滿了這沁人心脾的桃花釀。“兩位上神，酒已斟好請慢用。”

“等等”就在沐瑤準備端起酒杯敬酒之時常茂突然開口，語氣也是與之前不同的嚴肅：“瑤兒，跪下。”

“啊？”沐瑤茫然不知常茂是何用意，為什么要讓她跪下，是她犯了什么錯嗎？雖然萬般不情愿，她還是乖乖的聽話，跪了下來等待尊神的訓示。

“花妖沐瑤，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司戰神君唯一的徒弟，擇日便隨本神君回九重天，今后你將有本神君親自教導。”玄霜正襟危坐，說不出的霸氣威嚴，語氣之中也是不容置疑，只是沐瑤不知為何突然感覺桃林之中似乎冷了不少。

玄霜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沐瑤震驚萬分，腦袋之中也是一陣轟響，她萬分不解的看了一眼常茂，只見他對自己點了點頭之后，心下更是疑惑，這是在做夢嗎？玄霜神君居然要收我為徒？他不是不收徒嗎？那么多人擠破頭都想成為他的徒弟，為何他不收偏偏收了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

沐瑤恍若在夢中一般，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呀，是真的疼，這不是在做夢。

細細想來她似乎沒什么特點或者優點足以讓神君破例收她為徒，但就現在看起來，他們又不像是再開玩笑的樣子。一定是常茂，他肯定是覺得自己笨，畫都畫不好，不想再教她了。他和玄霜素來交好，想必讓他幫忙教導自己，玄霜應該也會答應。可是常茂啊，你不想帶我的話直說就好，你現在讓這位神君來做我的師父，你可知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沐瑤心下苦笑，算了算了，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認命吧。一咬牙，一跺腳，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唉，這就對了”常茂自一開始便在仔細觀察了沐瑤的模樣，只是那么一會便見那丫頭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最后竟然還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估計是以為自己又給她挖了個坑吧。只不過這個不是火坑，而是個冰窟。“還愣著干什么，還不給師父敬酒。”

聽到常茂的提點之后沐瑤趕緊起身，這可是她的正經師父啊，以后要一直跟隨學習的主，可不得乘機好好討好一番：“師父，這杯酒徒兒敬您，今后還請師父多多賜教。”

玄霜將酒杯接過一飲而盡：“既已拜師，為師便送你一份禮物。”翩然之間一把長弓便出現于石臺之上，只見這弓同體雪白，周身還泛著晶瑩的微光，一看就知并非凡品，“這是為師近期所煉神器，遠戰時它是一把弓，近戰之時化兒為劍，今后它就是你的。”

“不錯不錯，是個上品寶器，神君果然大方。”常茂見他如此心下稍安，眉眼之間也恢復到一派祥和，相信這丫頭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

“謝師父。”沐瑤驚喜的接過弓箭，沒想到他這個便宜師父竟是如此的大方，欣喜的將它握在手中，從此以后這就是她的專屬神兵，未來也將一同并肩作戰：“師父它可曾有名字？”

“不曾。”玄霜未曾抬頭，但從沐瑤那欣喜的語氣之中也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歡喜，又飲了一杯桃花釀淡淡的答道。

“那師父徒兒可以給它起名字嗎？”

“既已是你的，便由你做主。”

“這弓通體如白玉一般，周身又透露著微光，細細聽來竟然還有龍吟之聲，不如今后你就叫瑤光吧，你好瑤光，我是你的新主人。”沐瑤話音剛落，此弓居然發出絢爛奪目的白光，不一會兒又發出陣陣轟鳴聲，沐瑤拿著它的手忽然也伴隨著轟鳴之聲在不停的顫抖，她不解的看向師父，這又是為何，是這弓不喜歡她嗎？“師父？”

玄霜和常茂此時也聽到了這轟鳴之聲，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向沐瑤的方向。

“這弓已經認你為主，今后定要好好待它。”玄霜心中不免有些吃驚，上品神兵若要認主都會磨合一段時間，他親手將此弓煉制而出，都未能完全將它馴服，沒想到今日她居然這么快能夠讓它認主，看來冥冥之中已經自有安排。

“是，師父”起先那層白光只在弓上環繞，然而片刻的時間那白光竟籠罩在沐瑤周身，似乎這神兵已經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沐瑤不禁開始疑惑，在她的認知當中上品神器認主不是都會要用自身的精血祭劍，然后才能與之合二為一嘛，然而自己現在好像什么都沒做，便成功的成了這寶器的主人，這難道就是她的際遇？那她的運氣是不是也太好了一點吧，因禍得福，誰說自己的命不好的來著。

細心的將瑤光收起，心滿意足的向石臺走去，卻無意間看到石臺上的畫作，咦？這不是自己的那副畫嗎？是經過誰的修飾，儼然變成一副佳作，畫中桃花紛飛，玄霜坐在石臺品茶，常茂依舊躺在搖椅上休憩，而自己則是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副聆聽受訓的模樣。“常茂這是你幫我修改的嗎？真好看！”

“不是，這是你師父所畫。”常茂神色不變，只是微瞟了一眼玄霜，柔聲解釋道。

“閑來無事，聽故事的時候隨手所畫。你若喜歡，送你便是。”玄霜淡然開口，絲毫不掩飾他嘴角已經揚起的微笑，既然已經拜師，就都是自己人了，也就不用端著神君架子，太累。

“師父就是厲害，不僅武藝高強，就連作畫也這么好看，這天上地下估計沒幾個人能和師父相提并論，和常茂一樣厲害。”沐瑤小心翼翼的將畫卷收起，這是師父送給自己的第二件禮物，她要一起拿到九重天，裱起來，掛在她的房間天天欣賞。

常茂平心靜氣的看了一眼沐瑤，果然拜了師就不一樣，這世間吹捧之術果然可以無師自通。不過看在她也把自己一同夸了的份上，就不和她這個孩子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