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宰相府后院,有一抹黑色的身影翻墻而出。
“爹爹,對不住了,女兒實在不愿意嫁給那個什么王爺。”沐瑤帶著隨身的包袱,偷偷的離家出走,準備出去躲一陣子。學院是回不去了,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被父親召回,一是為了及笄之禮,二是為了與十一王爺的大婚,所以只要她一回去就會有人專程再把她送回來。
花思萌背著她的小包袱,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身著一身男裝,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今夜城門已關,所以她打算先隨意找個地方休息,明日一大早出城。
她漫步行走于街市之間,由于常年習武所以耳力極好,突然聽見一個隱蔽的小巷之內似乎有打斗之聲,心道:“該不會是有人趁著夜色強搶民女吧,皇城之中還敢做這樣的勾當,還有沒有王法了,今日本女俠就要替天行道。”本著俠義之心,她閃身竄入了那小巷之中,只是沒有看見美女,而是一玄衣男子在同一群蒙面之人纏斗,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原來不是英雄救美啊。
正當她失落的準備離開之時,有個蒙面黑衣人眼尖發現了她:“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同伙。”黑衣人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她身形纖瘦,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或許還未發育完全,身高也比一般男子略矮一些,看起來也不像是個能打架的:“不過看起來,也不怎么樣。”
那玄衣男子聽聞,也轉頭朝他的方向看去,眼神之中還有一些驚訝,許是他從未想過這么晚了還會有人出現在這里,這里畢竟也不是什么必經之地。
或許是那黑衣之人的話刺激到了沐瑤,她本不打算出手,但是聽到那人說自己不怎么樣之時,內心的小野獸瞬間爆發了,于是徑直走向前,指著那黑衣人有些氣憤的說道:“你說誰不怎么樣,你們這么多人都打不過人家一個,還有臉說小爺不行,依小爺看啊,你們不僅不行,而且還臭不要臉。”
此話一出,在一旁的玄衣男子倒是噗嗤一聲樂了:“此話有理。”
聽到此等夸獎,花思萌似乎還有些小得意,但是那蒙面黑衣人豈會讓她得意太久:“笑吧,一會就笑不出來了。”話音還未落,那黑衣人便揮劍朝著花思萌刺去,速度快準狠。
本以為那些人會很難纏,她都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但是沒想到初次見面的他們卻能夠配合的那么默契,飛身,回旋,踢,不一會兒便解決了這些麻煩。
“沒想到他們是真的不行,只會說說大話。”花思萌將軟劍收于腰間,拍了拍手說道。見事情已經解決完畢,她回頭本欲向那名男子告別,卻發現他的手臂似是受了傷,被劍劃了幾道口子。她快速的走到那名男子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穿著玄衣倒是讓我一時不察,你竟受了這般嚴重的傷。”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準備將手收回,淡淡的說了一句:“無妨,小傷回去修養幾天便可。”
見那男子毫不在意,花思萌倒是有些氣急,抓著那手臂不肯放開:“什么小傷,這么深的口子,還流了那么多血,你別亂動我給你包扎。”說完便從隨身的包袱之中拿出了一瓶傷藥,小心翼翼的涂在了他的傷口之上,然后拿出布條輕手輕腳的為他包裹住傷口。做完之后將傷藥塞在了那男子的手中:“這藥每日換一次,很快便能痊愈了,記得近期不要沾水。”
玄衣男子在花思萌包扎之時一直盯著她,但是她一直專心致志的處理傷口并未在意。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桃花般的香氣,不似那尋常的胭脂水粉,讓人聞起來很舒服,也容易讓人放松下來。在她為男子包扎完畢之后緩緩抬頭,二人終是四目相對,男子輕咳一聲抬手作揖道:“多謝。”
“兄臺客氣了,既然你也沒什么事了,那在下就先行離開,告辭。”花思萌現在身著男裝,也學著男子的禮儀與他做了個揖后抬腳離開,但是剛走沒兩步便又退了回去,這舉動讓男子也有些疑惑。只見她不好意的撓了撓頭說道:“兄臺,可否借十兩銀子一用,在下出門太急忘記帶了。”
男子聽完之后,淺淺的笑了笑,將腰間的錢袋取下扔到了她的手中:“這里至少有百兩,應該夠小兄弟用了。”
花思萌拿著錢袋顛了顛:“夠,絕對夠。不知兄臺可否方便告知在下住址以及名號,在下好擇日登門將銀兩歸還。”
那男子卻絲毫不在意這些銀錢,朝她揮了揮手轉身離開:“在下子毓,錢就不必歸還,全當做是謝禮。”
沐瑤看了看手中的錢袋,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天上掉餡餅?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找地方睡一覺,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翌日清晨,花思萌起了個大早,天剛蒙蒙亮她便往城門口趕去,準備第一波出城。奈何有人比她起得更早,她一過來就看見她那個帥爹爹正朝著自己走來,于是尷尬的笑了笑,打了個招呼:“爹,早啊,真巧啊,您也要出城。”
“確實挺早,不過不巧,為父在這里等候你多時了。”花羽蕭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若不是他親自過來,怕是誰也奈何不了她。
“爹,您怎么知道女兒在這里的。”花思萌再次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虛到不敢看自己父親的眼睛。
“你該不會真以為你可以一聲不響的就離開宰相府吧。”花羽蕭看了眼自己的女兒,一身男裝,收拾的倒是干練,似乎她經常這般打扮:“昨晚故意放你出來,只是為了告訴你,你是逃不出為父的手掌心的。”
“爹爹。”爹爹怎么可以這樣,給了她希望又讓她瞬間失望,她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全部都在父親的算計之中,與其這樣,還不如昨夜她翻墻之時便將她抓住,花思萌的心中止不住的覺得,自己的父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貍。
也顧不得女兒的抱怨,花羽蕭拉著她就上了馬車:“你也該玩夠了,回家好好收收心,準備你的及笄大禮。”
回到家中,花思萌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卻發現四周全部都是爹爹布置的暗衛,為了防止她亂跑,這個爹爹可真的是沒少下功夫。于是她只好乖乖的將房門關上,準備回到床上繼續睡覺,但是轉過身后卻發現桌邊此時已經多了一個人正在喝茶,那人白衣翩翩溫潤如玉,她欣喜的跑了過去:“師父!”
“師父,您是怎么進來的,外面守衛那么森嚴。”花思萌跑到桌邊,替玄霜斟茶,小聲的問道,生怕聲音太大會驚擾到外面的暗衛們。
“為師的功夫,他們遠遠不及,所以為師在這可以來去自由。”玄霜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地解釋了起來。
“就知道師父功夫了得,那師父是不是可以將徒兒一起帶走,徒兒真的不想嫁給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王爺。”花思萌一臉的期待,語氣也是十分的激動。
玄霜真的很想開口說好,帶她遠離這喧囂之地,但是他耳邊似乎響起來臨走之前左悠悠特意交代過的事情:天機輪盤已經開啟,命定之事便不能輕易改變,否則將前功盡棄。“不想嫁,咱們就不嫁。你先安安心心的準備你的及笄之禮,之后的事情,有師父替你安排。”
聽到玄霜的承諾,花思萌心中突然覺得很安心,師父對自己的承諾從來都是說到做到,那么這次她也相信師父一定會幫她安排的很好。“師父,徒兒的及笄之禮,您會來嗎?”
“會”玄霜伸手朝著花思萌的眉心輕輕一點,捏了個昏睡訣,她便趴在桌上沉沉的睡了過去,將她抱到了床上低頭在額間一吻,起身替她蓋好被單:“你每一年的及笄之禮,師父都不曾錯過。”
一夜好眠,今日是個雙喜臨門的好日子,宰相夫人終于禮佛歸來,而他的大哥今日也從外地辦事歸來。夫人和大哥不在的這段期間,沐瑤雖然也很調皮搗蛋,但是至少還有些收斂,只是她的哥哥和母親一回來,沐瑤就變得似乎更加的“無法無天”,因為每次闖禍之后都會有哥哥幫她善后,每當爹爹要懲罰她時,也會有娘親護著。
所以在宰相夫人剛從下馬車之上下來之時,花思萌就撲到了她的懷中,用頭蹭了蹭母親的胸膛撒嬌的說道:“娘親,您終于回來了,可想死女兒了。”
陳欣瑩滿臉慈愛的看著懷中的孩兒,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就你的小嘴甜,專會哄為娘開心,娘親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又調皮惹爹爹生氣了。”
“才沒有呢,女兒膽子那般小,那敢惹爹爹生氣。”花思萌說完,還撅了撅小嘴,這表情倒像是她受了很大的委屈。
“你這表情,倒像是惡人先告狀了。”花羽蕭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這孩子,倒是會找幫手,每次自己都奈何她不得。
花思萌摸了摸自己被父親敲打過的頭,更加幽怨的看向了自己的父親,這般場景倒是逗笑了在場的眾人。
“咱們家的小霸王何時怕過人。”
花思萌聽到說話之人的聲音,驚喜萬分:“哥哥”轉身就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花勝琪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還未站定便有一個溫軟撲入了他的懷中,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半年未見,倒是長高了許多。”
“太好了,娘親回來了,哥哥也回來了,這下我再也不用怕爹爹了。”花思萌拽著哥哥的袖子,看向自家父親,朝他吐了個舌頭。
“你呀,古靈精怪。”花羽蕭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家女兒被寵的真的半分都不像大家閨秀:“我們先進去吧,別站在門口了。”于是眾人便跟隨著宰相老爺,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府內。
“哥哥,你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回來?”沐瑤纏著哥哥的手,真誠的問道。
花勝琪寵溺的勾了勾她的小鼻子,溫柔的說道:“哥哥可是買了你最喜歡的桃花糕。”
“謝謝哥哥。”花思萌說完便給哥哥一個大大的擁抱,拿著那些桃花糕心滿意足的跑開了。
皇宮之中御書房內,皇帝陛下批閱完今日剛送來的奏章,抬頭看了一眼站在下方的夏子毓,隨手扔了個奏折說道:“下月便是宰相千金的及笄之禮,你隨朕同去。”
“父皇”夏子毓欲言又止,思慮再三終是決開口,對著父皇做了一揖:“兒臣不想娶那宰相之女。”
“她可有做何對不起你之事?”
“未曾”
“那你可是覺得她粗鄙不堪,配不上你?”
“并不是”
“朕倒是見過幾次那個女子,宰相之女,才貌雙全,秉性純良,是個好姑娘,與你倒是相配的很,朕很是喜歡。”皇帝起身,看了看窗外,陽光正好:“今日到適合出去走動走動,大力,陪朕出去走走。”
“老奴遵旨。”翟大力是打小在皇帝身邊照顧的人,皇帝的脾性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今日這番已經是對小王爺格外開恩了,所以在經過夏子毓身邊之時特意輕聲的提點了一句:“小王爺,這次您還是安心隨著皇上去吧,說不定去了之后,您的想法會有所改變。”
“謝公公提點。”夏子毓朝翟大力點了點頭算是謝禮,朝著皇帝離去的方向躬身行禮:“恭送父皇。”他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怕是不會有結果了,自己的父皇根本就不會給他再開口的機會。所以送走皇帝之后,便也離開了皇宮,都說生在皇室最是讓人羨慕,但世人又可知皇家的無奈。
又是一日午后,夏子毓進宮同父王母后請安完畢之后,便打算在大街上隨便逛逛,散散心。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大叫:“抓小偷”,聲音剛落便有一個人從自己的身側跑過,那小偷似乎有些身手,看著腳步到有些像練家子。
此時在點心鋪買糕點的花思萌也聽到了叫喊,迅速的吩咐完店家,讓他們將糕點送到宰相府之后,就快步追了出去,口中還振振有詞:“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偷東西,反了天了。”
她一路追著小偷來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巷口,輕笑一聲便用輕功躍起,飛到了小偷的面前。那小偷見她似乎有些功夫,也不想多做纏斗,于是轉身打算換個方向逃走,誰知身后也出現了一名男子,擋住了他的退路,此人正是夏子毓。
“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那小偷說完之后便從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準備朝著夏子毓刺去,只見他一個漂亮的轉身,用腳勾住了那小偷的褲腳,片刻之間便讓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嘖嘖,知道錯了就好,也不用行如此大禮。”花思萌本以為這小偷會有多厲害,沒想到不過如此,見他這般窘態,她倒是很開心甚至說起了風涼話。
夏子毓將錢袋還給了那個被偷的婆婆,看了一眼被花思萌五花大綁的人兒,心中突然萌生出了一個事物,粽子似乎就是這般捆的。
“兄臺,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花思萌朝著他笑了笑,不過說完她才想起來似有不妥,初次見面她是男裝,這突如其來的招呼,這位仁兄不會以為她是在故意搭訕吧。
“姑娘倒是很愛行俠仗義,在下兩次見到姑娘,姑娘都是在這般助人為樂。”
花思萌反應了一下他說的話,兩次見到自己:“兄臺這般毫不吃驚的模樣,莫非上回就已經認出來我是個女子?”
“姑娘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不似尋常那種胭脂俗粉,也不似男子身上應有的味道,極好辨認。”
聽完他的話,花思萌也隨之好奇的拿起身上的衣袖聞了聞,卻發現自己什么味道也聞不出來,不過既然已經認了出來,那就該用女子的口吻同他說話,于是大方的笑了笑:“這樣也好,我還在擔心公子會不會覺得我在調戲公子,強行搭訕。對了公子,上次多謝你慷慨解囊,欠你的一百兩銀子,我剛好有帶,現在就歸還給你。”說完便從腰間摘下錢袋遞到夏子毓的面前。
夏子毓并未接過錢袋,而是定定的看著她手中的錢袋,花思萌有些不解,也隨著他的眼神看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錢袋是粉色,上面還繡滿了桃花,這顏色和這桃花似乎極有暗示之意,心道:遭了,他該不會是又誤會了什么吧。于是趕緊將錢袋收了回來開口說道:“公子,你別誤會,我也沒想到今日會碰到你,剛才也只是想還錢而已。”
“姑娘可是覺得,在下該誤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