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樹,如今的桃樹妖出籬,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看向赤曦的眼里再也不是驚懼,就連最初因?yàn)樨懩锏木壒噬龅母糸u也消散了。
她只覺得自己幸運(yùn),在短暫的妖生中,所遇之人都是良善之人。
赤曦也覺得自己取的這個名字極好,兀自陶醉,在座只有柳青漪看上去哀愁萬分。
赤曦意識到是時候該安慰安慰自個的娘親了,萬一“母女情份”生疏,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她緩緩挪過去,把下巴擱在柳青漪的肩膀上。
“娘親,你說咱們把石屋搬到這里來怎么樣?”
柳青漪怨氣未消,沒什么好口氣。
“這你問我做什么,桃林是小桃樹的,我能作主嗎?”
出籬總算明白柳青漪是在吃自己的飛醋,有些尷尬地?cái)[擺手。
“怎樣都行,我都沒意見的。”
說罷,她匆匆忙忙地站起了,甚至忘了打招呼,一溜煙跑遠(yuǎn)了。
赤曦看著,笑得開心,“你看她這樣,是不是很可愛?”
柳青漪推開她,嫌棄道,“你這愛給別人取名的壞習(xí)慣,也不知是跟誰學(xué)的。”
赤曦不解。
“難道除此之外,我還給別人取過名?那我可真是博學(xué)多才啊。”
柳青漪黑著臉,懶得再評斷。
她意識到什么情情愛愛都不可靠,不如關(guān)心正事。
“如今找到了第五人壓制陣眼,難題迎刃而解,你也可以放心了。”
提起此事,赤曦卻沒有預(yù)料中那么開心,反倒是沉下了臉色。
“恐怕還不行。”
“還不行?!”
赤曦垂眸,“陣眼之事或許是解決了,可我還是沒能找到支撐這個強(qiáng)大結(jié)界的力量源泉。”
柳青漪不解,“你之前帶回來的那縷胎光殘魂不是嗎?”
“你也知道是殘魂,哪怕是神,僅一縷殘魂又能做什么呢?”
“也就是說,那縷殘魂其實(shí)無用?”
“倒也不能這么說。”
柳青漪覺得自己快被她繞暈了。
“你說話就不能不拐彎子?從前貞娘這樣說話,我總?cè)滩蛔「蚣堋!?
赤曦展顏一笑。
“直白點(diǎn)說,就是這鎖妖塔顯然與我有關(guān)聯(lián),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你們卻還總有所隱瞞,如果一直這樣,我就找不出破局之法。”
她并無怪罪的意思,只是有些無奈。
記憶在一個個夢境中緩緩恢復(fù),至今她也不過才想起自己剛出世時與凌霄在藤澤生活的那些日子。
赤曦想,自己或許該多睡覺,多做夢的。
想到這里,她倒下去,枕在柳青漪腿上,又變成了那個溫順可人的“女兒”。
“娘親,等我睡醒,咱們就去搬房子吧。我最喜歡桃樹了,住在這里,一定會很開心。”
柳青漪嘴上不饒人,身體卻很誠實(shí)。
她換了個坐姿,讓赤曦枕得更舒服些。
桃花灼灼,微風(fēng)徐來,遍地羅雀花如火焰照徹天空。
一切的景象都是絢麗而美好的,仿佛她們并非身處鎖妖塔,而是外面那片自由廣闊的天地。
赤曦的呼吸緩慢而綿長,顯然是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柳青漪又輕又慢地抬起手,指尖從女孩的眉頭劃過,落在眼皮上。
她開口,聲音輕柔,與平日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火爆脾氣判若兩人。
“從前你睡著的時候眉頭總是皺著,所以我不愿意告訴你,是希望你能一直這樣,沒有哀愁,沒有痛苦,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也好。”
*
出籬溜走之后,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平時她都是待在桃林種樹的,可現(xiàn)在桃林回不去,貞娘受了重傷不好打擾,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活過得單調(diào),除了桃林竟毫無去處。
她埋頭失落的時候,突然被一個人迎面撞上,腳步不穩(wěn)坐倒在地,摔疼了屁股。
她怒氣沖沖抬眼看去,竟是那討人厭的灰鼠。
“你這么冒冒失失的干什么!”
灰鼠一臉慌張,時不時還看一眼身后,伸出食指放在嘴邊。
“我的祖宗誒,你別這么大聲,要是被那只死云雀聽到了我就糟了。”
塔里誰都知道,云霜忙的時候腳不沾地,不忙的時候都在跟灰鼠玩追逐游戲,沒事就帶著灰鼠來一場刺激的飛行之旅。
灰鼠不堪其擾,好幾次告到綏居面前去,綏居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dāng)不知。
久而久之,眾妖都樂意看灰鼠的笑話,也就沒人在意云霜此舉的原因了。
這事善惡難辨,但出籬一直是站在云霜一邊的。誰讓灰鼠其貌不揚(yáng),云霜看上去就像個好人呢。
她沒好氣,“云哥哥又追你了?”
灰鼠還以為她念著兩人的同鄉(xiāng)之誼,為自己不平呢。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那只死云雀發(fā)了什么瘋,從前至多是一兩個時辰也就算了,今日都三個時辰了,這誰受得了啊。”
“若不是你做了錯事,云哥哥才不會如此。”
“哎?”
灰鼠微怔,小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
“小桃樹你這么說可不對了,咱們好歹也算同鄉(xiāng),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總幫著外人說話。”
“同鄉(xiāng)?!”出籬突然反映過來。
“你上次那么確定地說我認(rèn)識陸思姑娘,原因是什么?”
“這...”灰鼠支支吾吾,也不知是說不出來,還是不愿說。
“你想知道的話,不如讓我來告訴你吧。”
云霜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灰鼠嚇得一激靈,甚至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就化作一只灰老鼠溜走了。
云霜這次倒沒急著去追,而是先把出籬扶起來。
“沒事吧?”
他表情冷淡,語調(diào)卻充滿關(guān)切,出籬心里一暖,只是害羞的搖頭。
云霜瞥了一眼灰鼠逃竄的方向,解釋道,“陸姑娘當(dāng)時在每一處待的時間都不長,她臨走時囑托我說,在桃林村外的桃樹林里有一棵桃樹,因?yàn)闆]熬出人形,差點(diǎn)被天雷劈死了,她碰巧見到,覺得不忍,所以用自己的方法救下了桃樹,希望我能多去照應(yīng)。”
出籬愕然,她記得自己化形的地方是一片桃林,桃林外有個村子,亦以桃林為名。
“那棵桃樹是我?”
“如今看來的確該是這樣,聯(lián)系到陸姑娘就是燁鳥,想來她當(dāng)初是拔了自己的焰羽救你一命,你不怕真火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
出籬瞪大了眼睛,其中有淚光閃爍。
云霜神色微動,只好垂眸藏住眼中的情緒變化。
“即使知道了也不必在意,想來當(dāng)時陸姑娘救你并不為回報(bào),回桃林去吧。”
出籬哽咽著點(diǎn)頭,轉(zhuǎn)身要往回走。
她沒走出幾步,突然停下來,轉(zhuǎn)身看向云霜。
“云哥哥,我有名字了,叫出籬,是神尊大人為我取的。”
云霜一怔,“很好聽。”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