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漫天,鬼魂遍布,彼岸花開,奈何橋現,忘川之河,前世之緣,黃泉漫漫,輪回遙遙,故稱冥泉路。
步揚站在石碑邊,碑上便是冥泉路的介紹,至于其中具體的含義,還需自身去領會。
六個人站在原地好半晌,放眼望去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小路,泥地中混有血液,散發出濃厚的血腥味,兩邊是沒有樹葉的枯藤老樹,烏鴉的聲音不停作響,再抬頭見是沒有半分光亮的天,被黑夜所侵蝕,血紅的月亮高高掛起,最后幾人又看了眼石碑。
步揚“嘖”了一聲,道:“怎么說呢,現在后悔來這還能出去嗎?”
這時,竟有一道瘆人的女聲笑道:“當然不可以啦!進來了就要一直走下去哦!”
步揚:“......”
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為什么會到這,這一切總的來說就是盡野指了個好方向,幾人一路往西飛行,飛著飛著,大家便什么也看不見,被迎面而來的沙塵暴迷花了眼,等大家再次睜眼之時,便是眼前之景。
冥泉路,史書上對這個地方的記錄可是少之又少,畢竟千重幻林很難抽中。
據記載,千重幻林也就打開過三四次,而這冥泉路更是只有幾人曾踏足,里面什么寶物也沒有,但只要進來就必須一直走下去,除非捏碎傳送珠出境,就連仙級傳送符在此地也無用,而這里面幽魂鬼怪遍布,主要在于蠱惑心智,勾人魂魄。
而仙門為何不防守此地,也在于考驗修士心性,據冥神所說,若道心堅定之人,定能安全渡過,而渡過之人,定能成仙。
寧驕驕是一進入冥泉路便被這里的樣子所嚇到,他一向最害怕鬼魂之說,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親身體驗,他怒吼道:“盡野!你帶的破路還不如步揚呢!”
盡野也著實沒想到會來到千重幻林內介紹最少的冥泉路,面對寧驕驕的怒火,他只得強裝鎮定道:“你吼什么吼!你好歹是修士,至于嗎!”
這話一出,兩人又吵了起來。
“我們確定要進去嗎?那地下面怎么看著像......像......”一旁觀月明抱著朝希的胳膊,面露嫌棄,話還沒說話,就想吐。
朝希安撫著她:“沒事,這只是一個考驗,都是假的,不是冥界的黃泉路。”
步揚瞧了一眼沒說話的曇月,隨后思慮良久,抬腳向前走去,雖然這什么也沒有,但來都來了,先看看這冥泉路有何玄機再決定要不要直接出秘境吧。
寧驕驕見狀,急忙跟上,這里面還是抱著步揚的大腿比較有安全感,吼道:“步揚!你等等我,別丟下我!”
另外四人也跟上去,這冥泉路的泥土軟得可怕,又混有血色,眾人難免想象著踩在尸骨之上,寧驕驕和觀月明連連作嘔,直呼走不下去,又見盡野那嫌棄的神色,寧驕驕強裝堅強,不肯服軟,唯獨難為朝希要一直扶著觀月明,惹得她也有些反胃。
曇月一直沒說話,自踏入冥泉路開始,耳邊就有一道鬼魅的聲音幸災樂禍道:“呵呵呵,這就是你的選擇,后悔嗎?后悔沒留在幻境里,和你心心念念之人執手此生。”
曇月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對方便繼續嘲諷道:“你一心出幻境,結果現實呢,卻是換來對方的無情拒絕,曇月,不若留在這,留在夢里,和你心愛之人永生永世,至此不離。”
“我可是好心好意,怎么不領情呢?你從不是這般溫和之人,為何處處隱忍?她對你無意,你又何必將她視為朝陽?你應該憎恨,憎恨這世道對你的不公,對你的偏見,你有能力也有天賦,你應該用你的力量殺光所有人族、妖族,呵呵呵,倘若天下再無人妖兩族,豈不也是再無紛爭?”
“滾開!”曇月終于忍不住,怒吼道,同時,體內的靈氣全然迸發開來,伴隨著陰魂的慘叫,將周遭的鬼魅統統驅逐,他眼底滿是陰狠,咬牙切齒道,“我怎么選擇,還不用你們來教!”
見此,這一聲怒吼讓另外五人停下腳步,寧驕驕忘記恐懼,觀月明不明所以,只見曇月單膝跪在地上,情緒難控,走在前面的步揚轉過身來,站到他面前,垂下睫毛,伸出手,淡淡道:“冥泉路有鬼魂萬千,最擅長蠱惑人的心智,莫要被影響。”
聽見熟悉的聲音,曇月抬起頭來,眼底的陰翳轉瞬消散,化為迷茫與柔情,抓住步揚的手,對方將他拉起來,她道:“不要想太多,一切事情出去再說。”
寧驕驕一臉懵,問道:“什么鬼魂?我怎么什么也沒看見?我就聽見樹林里的烏鴉叫聲。”
觀月明也很認同道:“對啊!這地方到底要怎么出去?一直走嗎?我怎么感覺這條路沒有盡頭啊?”
聞言,步揚牽著曇月的手,繼續往前走,解釋道:“石碑上刻的字,兩句為一重,共有四重關卡,我們所走的就是一條考驗心性的血魂林,若是道心不堅,就會被林中的鬼魂精怪勾去魂魄,迷失心智。”
盡野不屑道:“說得這么恐怖,我們不也沒事?”
步揚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因為你是天選之人啊!”
聞言,盡野不可思議這人竟會夸他?
“你該不會是假的步揚吧?”
朝希笑道:“步揚很少夸人,上次夸我們,是為了誘惑你一起去賣丹藥,這次該不會也是打什么注意吧?”
步揚無奈道:“我真的是單純的贊嘆你們,仙劍稀有,能讓仙劍認主的凡人不超五個,更何況你那把劍可是十大仙劍之一,乃是上古仙劍。”
這下盡野忍不住得意起來,不屑的看了寧驕驕一眼,眼神像是在說,你看,我才是那個天選之人!
寧驕驕滿臉不服:“你得意什么!人家月明還是神劍呢,豈不也是天選之人?”
步揚笑道:“沒錯,所以他們二人身上有上界氣息,鬼魂因此不敢靠近。”
寧驕驕不滿道:“那我呢,我呢!我也沒受到影響,還有朝希呢?”
步揚有些后悔多話,敷衍道:“因為你傻。”
“什么!”
盡野一個勁的嘲笑,朝希好心解釋道:“因為你傻,所以鬼魂都嫌棄你!”
寧驕驕追上步揚,走到她面前,不滿喊道:“步揚!”
步揚單挑了下眉,望著寧驕驕身后,曇月、盡野、朝希和觀月明神色也變得嚴肅,見此,寧驕驕不自覺的害怕起來,怕不是身后有個吃人的妖怪!
他立馬跑到步揚和曇月身后,在兩人肩膀處探出一顆腦袋來,那原本混著血泥的小路竟慢慢長出根芽,無限蔓延開來,周遭所有的枯樹也全然消失,數十里的空地,根芽迅速生長,最終變成一朵又一朵絢爛無比的紅色曼陀羅。
靈氣凝結成深藍色的幽光,灑滿千里花海,而在十里開外之處,卻有一座橋屹立在那,無數魂魄在橋上來來回回的飄蕩,也在花叢彼岸之間周旋。
寧驕驕聲音都在發抖,哆嗦道:“步、步揚,我們不會真到了冥界吧?我們是不是已經死了?”
步揚回頭往他靈識內注入一絲靈力,嚴肅道:“切勿忘記自己,你在千重幻林,在歷練。”
觀月明臉色很難看,不解道:“為什么千重幻林內會有這樣的地方?我們真不會死嗎?”
朝希給她解釋道:“人為何修仙,求的是長生不死,也正因如此,人最懼怕死亡,此幻境乃冥神所制,我們看見的都不是真正的魂魄,此地也不是冥界,你有銀星鏡,只要自己不亂了心神就沒事。”
步揚見幾人神色淡定下來才繼續往前走,道:“此處應為冥泉路二重關卡——奈何橋,方才我們穩定心神便能安然過第一重,想來只要內心堅定,一直走下去就能出去。”
說著,她松開曇月的手,對方神色十分委屈,她道:“已經過了第一重,不會有鬼魂蠱惑你。”
冥泉路如何過關,說得很簡單,聽起來也很容易,但實現起來,似乎有點難。
一向見多識廣的朝希皺起眉來,不可思議的看著前方在彼岸花海間的魂魄,駐足在原地,觀月明疑惑道:“怎么了?”
另外幾人也停下來看她,朝希松開觀月明的手,跑上前去,道:“阿爹?你怎么在這?”
“阿爹!”寧驕驕震驚喊道,這個被朝希稱為阿爹的,如今不過一縷幽魂,面容倒是頗為俊朗,仔細一看,和朝希的確有幾分相似。
云空詫異道:“阿希?你怎么也來了?仙界還是沒有放過你!”
步揚提醒道:“朝希,切勿亂了心神。”
云空看向她,道:“你是......步揚?”
“你認識我?”
云空感嘆道:“你的風姿何人不知?世人皆說你即便未飛升,也依舊長生不死,卻沒想到你終究還是來了冥界。”
步揚:“???”
她鎮定道:“我應該沒死。”
云空看向朝希:“阿希,我族曾風光無限,如今遭此大難,為上界為天道所不容,我祈求仙帝放過你,卻沒想到你終究也來了。”
朝希難以置信:“怎么可能?我不過離家幾年,就算遭此大難,我不可能不知道,絕不可能!”
觀月明走上前,拉住朝希:“希希,這都是假的。”
云空見觀月明,往她身上一拂手,空中竟有一道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清楚的記錄著她的所有信息,還有她如何死去。
寧驕驕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這、這、是不是太真了點?”
盡野也很認同他所說的話,點了點頭:“道具都準備得這么齊全。”
觀月明眨了眨眼睛,將她生平讀了一遍又一遍,指著她的死因道:“被沙怪所殺?啊?”
她敢確定她連沙怪都沒看見過。
云空嘆了口氣,再一拂手,將幾個人所有的平生都顯現出來,談起道:“我原以為阿希是被仙帝追殺,原來是你們歷練出了意外,唉,接受現實吧,一生何其短暫,死了就是死了,隨我去過奈何橋,入輪回吧,今生從此再與你們無關。”
步揚微微歪了下頭,一言難盡道:“這死法......是不是太草率了?被滿級沙怪所吃?”
“就是就是!為什么我是因為被埋在沙子里窒息而死啊,太窩囊了吧?”寧驕驕趕忙道,一看盡野,哈哈大笑起來,“這還有個更窩囊的,意外吸入過多沙子,窒息而死。”
盡野黑著個臉,將所有人的死因都看了一遍,曇月和步揚一同被沙怪所吞,朝希靈力枯竭而亡,他不服道:“憑什么!我為什么這樣?你誰啊?你怎么會有這些?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云空坦言道:“我受冥神所救,得一絲魂魄,在冥界當差,引渡死者入輪回。”
觀月明神色微動,疑惑道:“為何我們都不記得?”
聞言,云空嘆了口氣,在空中投了映水鏡,道:“回憶太過痛苦,不愿想起。”
只見那映水鏡中,六人一路西行,不料西邊竟是沙海茫茫,他們在沙漠中走了好幾日,乾坤袋中的吃食和盡野的丹藥早已吃完,即使是修士,身為凡人的他們也不得不精疲力盡,不巧竟遇到封印于此的上古大妖,在風沙之中,六人慘死于此。
恐懼、后悔、無望、離別、掙扎、死亡,無不讓他們在茫茫沙海中經歷一遭,死前的絕望,每個人心中未曾完成的心愿,眾人執著一生的追求,此生盡便是永生盡,死亡何其殘酷。
“我、我真的死了?”寧驕驕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不是歷練,是真正的冥界?”
在映水鏡中,銀星鏡毀,觀月明趕忙翻找,心中的恐懼排山倒海般襲來,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步揚還算冷靜,也沒有多話,此地太過玄妙,身旁曇月朝她附耳道:“妖死魂滅。”
是的,步揚總算想起來哪里不對勁,六個人中三個妖,妖一旦身死,魂魄也會散盡,根本沒有入輪回一說,寧驕驕和觀月明顯然不知道,那這最后一個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