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樂感覺自己需要緩一緩。

如果把之前那個牧師妹子比作是一朵嬌艷的鮮花，那眼前這位魔王就可以比作……

精雕細琢人間無二價值連城只要看一眼就足以沉淪的絕世寶石。

差的檔次太多了；不是那妹子不好看，是眼前這位實在……超規格；

剛才就已經有夠扎心的了……奈亞還不是勇者、不會變成光粒消失；

霍樂略微腦補了一下：在勇者們興奮的呼喊聲中、奈亞被押上刑場、按著跪倒在地；隨后，她雪白纖細的脖頸被斬斷、跪著的身軀無力地癱倒下去、絕美的頭顱被掛在城墻……

停，這太離譜了，不管是這件事情還是這個世界。霍樂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

“可……可能是我講得比較唐突，抱、抱歉。”奈亞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可能你還需要更多地理解現狀吧……不如，由你先發問怎么樣？我會盡我所知、回答你的問題的！”

“您不是魔王嗎？為什么要對我一個……低級魔王城戰士這么用心？”

想了想，霍樂還是選擇了用奈亞提供的那個。

“唔……這么說吧。”奈亞略作思考，隨后嘆了口氣：“實際上，這座魔王城里面……

只有我們兩個。”

……八十九號呢？瞳姐呢？懼魔呢？還有魔王居所里面亂七八糟的魔物呢？

都是假的？

“啊……剛才在來的路上，你應該見到了不少‘魔物’了吧？”奈亞略微仰頭、向著縈繞著魔氣的天幕看去：“唔，那些存在……可以算作是生命，卻也不能；

因為……它們都是我創造出來的。”

說著，奈亞舉起右臂、輕輕揮了揮，一團藏匿于天幕昏暗魔氣之中的純黑色霧氣、緩緩向著奈亞飄了過來；

與那些魔氣不同，這團西瓜大小的黑霧顯然要密實凝集得多。

“這就是用以創造魔物的根源，‘魔能’；”奈亞雙手“捧”著霧氣，確認霍樂看清之后又將其送回到了天幕之中：“只要輸入一定的信息，就能將其變化成各種各樣的魔物……

當然，投入的魔氣越多就越強；剛才那些……大概足夠制造出十幾只LV3的哥布林。”

哥布林……霍樂回憶了一下，那種魔物在魔王城的地位甚至不如自己，連編號都沒有；

前陣子還有一些，最近似乎……沒了。

“它們能說話，會對命令做出反應，但……”奈亞的神態有些失落，“它們的一切，都是我設定好的……除非結構出現問題、神志不清，否則絕不會違抗我預設下的命令；

它們雖然能夠執行基本的配合，但沒有自己的思維模式；就連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我預先輸入進去的。”

也就是說，這位魔王一直都是在這城里……自娛自樂？

不，這已經稱不上是自娛自樂了吧？那些魔物豈不都像是會動會說話的木偶一樣？

按照六十六號的記憶，這魔王城里至少十年沒有其他“魔王”拜訪過，也就是說……

“現在，你終于來了……”奈亞仰起頭凝視著霍樂，眼角帶著淚光：

“我在這魔王城里，一共度過了十八年的時光……

除了前八年、在父親大人的庇護下之外，其余的十年……

我最多只聽過那些勇者嘶吼咆哮的聲音；

父親大人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

他會在冥界、找一位值得托付的惡魔，然后附身在我創造的魔物身上，保護我和這座城……我原本以為、那只是給年幼的我講一個能安心的故事……”

說到這里，奈亞又低下了頭、輕輕地啜泣著；

“冒昧地問一下，魔王大人，您的父親……”

霍樂感覺自己已經猜測到了什么；

“……他在十年前就被那些勇者殺害了；

就在你進來時候的那扇門前。

他把門前的空間偽裝成了魔王城最終的房間、獨自迎戰，還告訴我無論發生什么事也不準出去；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些人刺耳的歡呼聲……”

說到這里，奈亞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似乎回憶起了一場最為可怕的噩夢。

“他們殺害父親后，帶走了這里絕大部分的‘魔晶’，這座城堡因此衰落……勇者們也很少來這邊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勉強地試圖抵擋、偶爾還會來到這邊的勇者，但現在這座城……

已經抵達極限了。”

少女止住了哭泣、輕輕搖了搖頭；

“對不起，稍微有些失態……

因為你并非是我創造出來的，我無權以你主人的身份對你下達命令……”

但按一下就能讓這邊原地爆炸的按鈕還在你手里吧，霍樂想著；

“當、當然，控制器還在我這邊，但……我可以把它還給你！”

？

霍樂懷疑自己聽錯了；

少女的表情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

“父親大人教導過我，“努力活下去”是不能割舍的權利……

就連我創造出的魔物，也只在徹底失控、傷害其他魔物的情況下才會將其抹除……

更何況，你是真真切切的存在……我不能代你決定你的命運！”

奈亞重新擦了擦淚水，努力展現出一個微笑：

“非常抱歉，我剛才情緒有些失控、很自私地想要勸你留下……那樣，是不行的；

如果說是前兩年的話，情況還會好一些……但現在這座城堡已經沒有希望了。

我不能拖累你一起去死；那樣，去那個世界、見父親大人時，他也會很失望……！

跟我來吧！”奈亞輕快地說著，轉身向著王座的方向走去：“我會把控制器還給你、然后再用‘魔能’幫你偽裝、強化一下，這樣你離開后、活下去的幾率也更大一些！

能陪我聊這么久，我已經很感謝了……啊對了，我還有個不是很妥當的愿望；如果你能夠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希望你……偶爾能想起我，可以嗎？”

“奈亞……”霍樂叫住了少女；

“啊……？”少女應了一聲，隨即站住、轉過身去：“果、果然還是太過分了嗎？那、那就算啦~我其實只是開個玩笑，嗯！”

霍樂留意到，少女在轉身的時候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我還沒問完呢……”霍樂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過去。

“好、好的；剛來過一批勇者，時間應該還比較寬松！”

霍樂能看出來，眼前這位是真的想要放自己離開；

還真是天真到夸張的少女啊；

常規操作不應該是用控制器要挾自己就范嗎？

溫柔、乖巧、善良……她除了頭上的角，就沒有一個地方和惡魔的身份搭調……

“現狀為何會如此惡劣？那些勇者似乎……并未強悍到難以對抗的程度？”

根據之前的推算，霍樂已經猜測得差不多了；但這會兒還需要驗證一下。

“因為……惡魔被殺，就會死；但……”

奈亞微微閉上了眼睛，其神態只能用“絕望”來形容；

“勇者，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