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急促、清澈地可以一眼看到灘底，水中卻空無一物。

避思說道：

“這里偶爾會抓到魚，但是不好吃。”

陳樓拍了拍芬里爾，問道：

“怎么樣，這里安全嗎？”

芬里爾抬頭四處嗅了嗅，回答道：

“沒有什么味道。”

陳樓點點頭，向羅賓走去，羅賓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下一刻，羅賓高聲尖叫，她猝不及防地被陳樓拽住手臂，一路跑到了溪水中。清涼的水滲入鞋子中，腳上的皮膚被浸了水的鞋襪糊住，乍一下很是難受。

陳樓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放松過了，當看到溪水時、頓時升起了一些促狹的心思。

他對羅賓說道：

“你在記憶中看過無數人嬉戲，親身體驗過后，感覺怎么樣？”

小丑冷聲說道：

“太松懈了吧？”

陳樓回道：

“芬里爾沒發現什么，暫時也在等待線索，老是緊繃著也不好。”

他又看向洛基，說道：

“怎么樣，來試試嗎？”

洛基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不屑，隨后陳樓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流、從頭開始澆了個通透。那個不屑的洛基的身形扭曲著消散，他回過頭，看到了另一個洛基、用外套兜著水，此時還停留在上空，零星的水滴還在滴下。

洛基咧嘴笑了笑，隨后又消失了。

陳樓松開了羅賓，警惕地打量四周，不時輕輕踢動溪水、想要試探面前是否有人，半天空不僅一無所獲，還又被潑了一次。

羅賓在驚嚇過后，感受著站在溪水中的清涼感，表情頗為享受地回到岸邊，找過仲魍和避思，給兩個孩子洗凈了臉龐，帶著他們一起玩鬧著。

避思適應得很快，仲魍開始卻有些放不開，漸漸才玩瘋了起來。

溪水中、岸邊上，一片歡聲笑語，就連芬里爾都忍不住沖進了水中，使勁地撲騰著，唯獨小丑在冷眼旁觀。

眾人鬧了很久，并排坐在溪邊的石灘上歇息著，沒有人開口出聲說話，只是這么安靜著。

恍惚間，陳樓感覺像是真正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中，不同于在食夢貘夢境中的那種緊張度日，而是真正、自己曾經歷過、在重病后無比懷念的生活。

他有些出神，愣愣地對小丑說道：

“你說……遺棄之地最后，會變成我想象的樣子嗎？”

小丑說道：

“希望如此，畢竟是我的家鄉。”

不知道為什么，陳樓聽小丑的話語間、語氣似乎有些不對，他徑直問了出來：

“怎么了？”

小丑回答道：

“我說過，你開始松懈了，你豪言壯語、對我許下什么承諾、好像拯救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顯得自己特殊又豪邁，我還以為你確實有那樣的氣魄，但事實證明——沒有了死亡迫近的威脅，你就會開始松懈。”

陳樓有些不快，平日里吵鬧、怒罵是日常，總是冷嘲熱諷的感覺就很不妙。

小丑沒有管陳樓的情緒、或者說它并不在乎，繼續說道：

“你很聰明、很適應緊迫的日子，自從經過羅賓的世界，你誰都不信，拼起命來連芬里爾害怕的詭秘之物都能搞定，摻合到神與邪物的爭鋒里都能活命，這還只是區區不過十幾天的時間。

但是你健康了，就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我說過，遺棄之地中的一切，本質上就已經烙上混亂！”

陳樓盡量平緩地問道：

“你到底想說什么？”

還沒等小丑回答，陳樓突然感覺按在地面上、支撐著身體的手心，傳來了微微震動的感覺，他急忙對著芬里爾喊道：

“芬里爾！周圍有東西嗎？”

芬里爾的感覺更加敏銳，陳樓能感覺到的，他自然也能感覺到，可芬里爾的表情卻帶著些迷惑，搖著頭說道：

“還是什么都沒感覺到。”

震動越來越明顯、劇烈，陳樓等人急忙站起身，將仲魍和避思圍在了中間，確保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任何方向可能會出現的異常，并且不會傷到兩個小孩子。隨著震動，哈哈大笑的聲音也清晰響起，傳入眾人的耳朵中。

轉眼間，剛才還天真無邪地玩鬧的仲魍和避思，滿臉恐懼、瑟瑟發抖。

兩頭遍體鱗傷、渾身到處都有骨頭露出、眼睛血紅的大象出現在不遠處，在接近的過程中，逐漸現樓著比芬里爾還要大上無數倍的身形，一個滿臉絡腮胡子、帶著高禮貌、穿著艷色燕尾服的男人騎在上面，大笑聲正是從他的口中傳出。

在前進間，男人狂妄地吶喊著：

“瞧瞧！瞧瞧！我發現了什么？兩個絕頂的好苗子，年幼、可塑性強，美麗、外觀可人，簡直是再好不過的馬戲學徒！

啊！上蒼！還有一群新的客人！

好戲登場！敬請觀賞！”

避思消泯了膽大、活潑的性子，仲魍鼓著膽氣提醒眾人，聲音間已經有些抽泣：

“是巴納姆！馬戲巴納姆！”

洛基打了個響指，幾頭更加威猛的怪獸驟然出現，將奔跑而來的大象死死圍住，巴納姆大笑道：

“優秀的戲法！出色的同行！想要跳槽嗎！”

看不到什么操縱的痕跡，大象像是自主行動一般、不管不顧地穿過了怪獸幻象，繼續沖鋒著。

芬里爾忍耐不住的沖了上去，高高躍起、張開了滿是利齒的巨口，硬生生撕下了一大塊大象的皮肉。

巴納姆皺著眉頭、遺憾地說道：

“兇猛的野獸！可惜已經成年！無法馴化！可惜！”

即使受到重創，大象像是沒有痛覺一樣，行動依然不止。

陳樓抬起了地獄犬，接連扣下扳機，終于止住了沖鋒的勢頭。當因彈藥激起的煙塵散去后，大象的頭顱被炸得粉碎，身體搖晃幾下、轟然到底。

巴納姆敏捷地跳到地上，擺出一個刻意的姿勢，拍了拍手，說道：

“重頭戲來了！集中精神！”

那些僅剩下軀體的大象抖動幾下，居然緩緩站了起來，邁動步伐、再次開始加速。

再次嘗試開槍，發現不論造成怎么樣的傷害，最終象群都會沖過來、用巨大的身體把他們死死壓住，陳樓果斷收起地獄犬，高聲叫道：

“避開！”

他和羅賓分別抱起仲魍和避思，用最快的速度想樹林中跑去。大象緊追不舍，高聳的樹林對于它們來說，如同只是高了一些的齊腰草叢，一顆顆樹木像是野草般被碾倒。

陳樓一把將懷中的孩子、甩到見攻擊無效果斷饒了回來的芬里爾身上，說道：

“繼續跑！”

他自己則轉了個方向，離開了隊伍。

其他幾人不疑有他，只是用盡全力的奔跑著，距離越來越遠。驅使大象的巴納姆自象背上跳到地面以后，就不再挪動腳步，此時一只手搭載眼睛上，張望著遠處、喃喃自語道：

“啊！啊！只有大象還是不夠精彩！我需要更震撼的野獸！比如說老虎？”

似乎突然感應到了什么，巴納姆極快地扭轉身體，不明物體自他的腋下擦過，擊中了不遠處的地面，瞬間炸出了巨大的坑陷。

巴納姆感慨道：

“哦！本來只有一個優秀的同行！沒想到還有一位技藝如此精湛的魔術師！有興趣跳槽嗎？”

陳樓自溪水中出現，帶著一些喘息、舉槍對準了巴納姆，無論是倒轉因果的響指、還是水鏡面戲法，對于他現在的身體來說，想要發揮出足夠的作用、就一定會對身體造成損傷。

而看目前的形式，還沒到拼命的時候。

陳樓問道：

“你是甘林的同伙？”

巴納姆先是看了看陳樓背在身后的手臂，側向挪動了一步，一張旋轉的撲克牌飛空、掉落在地面上。他沒有回答陳樓的問題，而是說著別的事情：

“破解魔術的至高真理，不要去看魔術師想讓你看的東西！從表演中脫離出來！觀察全局！”

陳樓自腰間摸出兩把匕首、夾在指縫中，一把連接到了地獄犬的槍神上，使它成為了一柄帶有刺刀的武器，一手反握，俯身向巴納姆沖去。

巴納姆靈活、完美地躲避了陳樓的每一次攻擊，甚至有余力說道：

“雜耍的訣竅在于——身子要軟！要靈活！反應要快！”

一攻一防間，巴納姆倒退著、突然感覺后背撞到了什么東西，后搖突然一涼，他驚訝的回過頭、看到洛基的身形逐漸顯現。

洛基笑了笑，說道：

“惡作劇的第一訣竅，要出其不意！”

巴納姆不顧還插在腰上的匕首，身形像是不受影響一般，迅速挪動步伐、跳開了一段距離，鼓掌道：

“果然優秀！真的不考慮跳槽嗎？我已經想好了節目的具體設置！”

他沖著陳樓和洛基敞開懷抱，說道：

“二人表演！絕對驚艷！”

洛基撇了撇嘴，對巴納姆依舊淡定的姿態感到不滿，隨后身形再次消失在空氣中。陳樓保持著攻擊的姿態，在正面緊盯著巴納姆。

巴納姆感慨的說道：

“同行是冤家！我只是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優秀的學徒！沒想到被惡劣的同行如此阻攔！”

他拇指和食指環扣、送入口中，打了一個呼哨，雖然抬起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喃喃道：

“有點慢！下次換速度型的！算了，這幾只不要了。”

在陳樓看不到的地方，和羅賓、芬里爾前后追逐的象群轟然倒地；在陳樓眼前的景象，巴納姆掀起衣角、做作地俯身行李。

巴納姆最后夸張地叫道：

“落幕的演出！大變活人！”

他講燕尾服長長的衣擺向后掀起、蓋住了頭頂，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件外套飄然落在地面上。

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也突如其來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