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虛、邑。
玄都的夜,風云再起,這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道背離。
對生而有涯凡人來說,人生本該熱鬧鬧地來,熱鬧鬧地活,熱鬧鬧地走。
你我皆凡人,今生只求個道法自然,念頭通達而已,當然若是能夠作息規律,那是至善之選。
深夜的刺魁樓,燈火通明,一片繁忙,虛部本為夜而生,眾多諜極真子今夜無眠。
百余年無數的情報,經過層層歸納、層層過濾,層層精要后,遞呈到了帝羿和夷光面前,就這樣篩選之后,還有近上萬卷宗。
不過,以帝羿人境明執,一個時辰一地速,不過兩個時辰,就已一目已了然,他怒視夷光問道:
“魔刺出現后沒幾年,她也出現了,這事就這么巧合么,你就這個諜長就這水平!”
夷光不敢直視,低聲說道:
“卑職等一開始亦有懷疑,然此人事關重大,您和軍主不在,滿朝文武無人敢往那人身上想。”
帝羿聞言,怒氣稍平,又問:
“鎮魔南城,你們去勾連后,為何一直沒有回應,難道就真的那么穩如泰山么?”
夷光忐忑答道:
“魔刺是由南離墻潛入,可玄都八方都有其蹤跡。”
“卑職雖然八面都有刺情,但源頭還是直指盤龍谷。”
帝羿沉思,源頭在西?是魔族的聲西擊南?還是本就是南來?
萬事皆有源頭,魔刺能入玄都的源頭就在鎮魔四城,他又問道:
“鎮魔四城,是誰在鎮守?如今戰況如何?為何剛才遞呈的情報中沒有這些?”
“卑職失誤!”
夷光惶惶,連忙起身至帝羿的密柜處,取出一疊橙色卷宗,遞呈帝羿,在帝羿閱覽時,極快地補充道:
“今次的魔劫,為太祖破碎虛空后的三萬三千年眾劫,是帝國國祚立后的最大一次魔劫,預計此劫之禍烈,大有傾天之虞。”
“十年前,老祖和諸皇子均有叮囑,鎮魔之事,列入橙諜,輕易不可泄露于世人知。”
“這是怕引起世俗動蕩,若魔劫未靖,人禍又起,帝國將陷入內外交困之境,因此卑職親自掌管這線諜報。”
“大皇子鎮東,三皇子輔鎮,老祖帝江和帝韓隱鎮,戰事焦灼,幾次差點被魔族攻出魔窟。”
“六皇子鎮南,七皇子輔鎮,老祖帝楚和帝趙隱鎮,戰事不多,是四城戰事中最穩健的一城。”
“二皇子鎮西,八皇子輔鎮,老祖帝齊和帝魏隱鎮,戰事平穩,魔我雖攻防次數不多,但有戰必是大戰,死傷僅次于鎮魔北城”
“五皇子鎮北,四皇子輔鎮,老祖帝秦和帝燕隱鎮,戰事慘烈,帝國至強鎮魔軍已殆盡,去歲只剩皆者二字真軍及昆吾元境帝氏在勉強支撐。”
帝羿閱后聽后,示意夷光歸去休息,他隨即閃入龍珠閣,站在直面西南的昆吾之巔,沉默不語。
夜色已盡,黎明將至,這是一日中最黑暗的時刻,也是蓋聶最黑暗的時刻。
“哎呀呀,誰啊!你找…,你輕點啊,你今兒這是怎么了?”
羿皇百年不見,雖然年少了許多,但其威嚴更盛于以往,短暫的回報,令夷光小心謹慎。
本想歸去找蓋聶安慰一下,結果家中空空如也,得手下指引,很快就在朱雀域道的一個酒肆中,找到八保長。
他們和那些熱情洋溢的豆腐西施,喝得正興高采烈葷菜不斷,真正的西施出現了。
其他人她管不了,自家的老公她還管不了?居然,敢明目張膽喝起知己酒。
家中有一個真正的西施還不知足,竟然和李鬼拉拉扯扯的,這還得了,上前就是一個扭轉乾坤。
夷光的這一攪和,其他七位保長和幾位李鬼頓作鳥獸散,只留下一個可憐兮兮地蓋聶,他今天應該暫時更名為造孽。
夷光狠狠刮了一眼,那躲在賬臺徐娘半老的酒娘,那酒娘不由渾身一哆嗦,心下后悔不已。
早聽說,這英雄蓋世的蓋保長有位嬌妻,沒想到這么驕,驕橫十足,千不該找那些豆腐西施來襯托氣氛,今晚這頓酒席的賬估計是難了收了。
正后悔著,“嘎”的一聲,一道銀光閃過,一枚印有羿皇頭像的銀幣射入背后酒柜的木板中,嗡嗡抖音著。
是羿大頭,這頓酒菜錢,算是有了著落,那酒娘頓時眉飛色舞地出來,給夷光行了個萬福。
夷光不理不搭,拖著蓋聶就出了酒肆,蓋聶磨磨蹭蹭,又不敢不跟上,夫妻二人就這樣拉拉扯扯中把家還。
蓋聶的人生最黑暗已降臨,至于怎么個黑法,外人如何知,反正翌日蓋聶的眼眶明顯有黑眼圈,不是外傷。
夷光前腳剛走,兩個帝國財道稅士后腳就踏入酒肆,沒有憤怒沒有高高在上,只是溫文爾雅地對酒娘說道:
“請您把這三十年的賬,給我們核實下。”
酒娘一聽就昏倒過去,要不要這么狠啊,三十年的賬,哪怕自己一分一厘沒偷稅,這一查還不知道要多久,這生意還能做么?
她后悔了,千蒙萬騙,千萬不要蒙騙到胥吏的頭上,凡人你忽悠下襯托下,也就無所謂,大不了吵吵鬧鬧一番,最后不了了之。
胥吏是?胥管人,吏掌事,胥吏管人和事,他不為難你,你又何必為難他,正當生意不做,搞這些歪門邪道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若是正當經營,自然正氣凜然無愧于心,胥吏哪會去管你清白經營事,也沒那閑功夫,世間的濁事太多,他們管都管不過來。
人要有敬畏之心,所行之事力求清者上揚于天,否則就會陷入濁氣叢生之地。
歷盡酸甜苦辣咸,方得心存一片真,真者人也,好好做個清白人吧,清貴清貴,清者貴也,那是你今生最大的幸福。
切勿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時的肆意妄為,換來的將是一場悲劇收尾的人生。
昆吾之巔的帝苑西廂,自帝昭帝淇等族老,出征鎮魔四城后,就一直空置著,此時卻有兩個鬼影出沒其中。
“&*%#,&^#。”
“&’|^!,&%*#。”
……
魔語瞎話,連夜潛回昆吾之巔的帝羿,埋伏在帝苑,盤龍谷上通山巔的密窟出口就在西廂。
夜色再深,帝羿也能清清楚楚地看清是誰,也能瞬息明白他們的交流內容,這是神眸和他天具神通破障神目合一的能力。
找到了,是她沒錯,他心下一松,邪邪一笑,隨即勾連九女,十人一起夜歸玄都,打草驚蛇不是此行的本意。
翌日,正元殿,帝羿歸來犁庭掃穴般,暫時清除了魔刺,四相八道六部將卸下百年重負,經一夜酣睡,精氣神具煥然一新,早早就出現在朝堂。
有些人,平時大家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對他不是很在意,但關鍵時候,他的出現,總能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這樣的人就是首領。
首領如明執一般存在,無需時時彰顯自己的存在,但團體的運行壯大,離不開他無形的指引。
當團體運行出現偏差,他總能適當地出現,以過人的修為,力挽狂瀾,讓團體回歸正軌。
帝羿是玄天皇帝,更是轉世重生的隱宗真虛子中的首領,他看似神龍見首不見尾,看似以無為而治天下。
可在百姓的眼里,他就是這番天地的掌控者,替天行道,是天之子的存在。
從登基十年的玄天八策,到百年前的玄陸九策,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四相八道只負責具體的施策。
若是否定他:
那是對帝國的不忠,不忠無以精忠報國,如何踐行自己的使命;
那是對百姓的不仁,不仁無以教化萬民,如何獲得功成的榮譽;
那是對自己的不智,不智無以保身求全,如何成為亙古的存在;
那是對同仁的不義,不義無以精誠合作,如何共筑偉大的帝國;
那是對父母的不孝,不孝無以誠信于人,如何獲取黎庶的信任。
五德一體,追求高尚,循環不綴,臻于至善,方能清貴于世,求道長天。
帝羿歷一夜勞頓,還是攜九女一起神采奕奕地準時出現,大氣磅礴地坐于龍椅上,身軀下俯,眼神清明通透,微笑中豪邁而自信,和氣中威嚴而無畏。
帝國經百余年發展,得力于四相八道等屬下的精誠合作,勤政奮兵,玄天帝國已然固若磐石。
較之九子降世前,鬼谷先生和三霄娘娘所顧忌的人禍,如今已彌消殆盡,是時候解決地禍之劫。
熊髠前奏,百年帝國內政的發展狀況,這些情況,帝羿昨夜閱后清楚人的情報,大致都已清楚,不過還是認真聽奏,對比之下,察疑補漏。
為上者,哪怕心知肚明,也要有心懷虛谷的胸襟,屬下的匯報不僅是在告知您情況,更是在對你表明他們的努力。
這不是邀功,而是人都希望自己所為之事,得到上者的認同,就像小孩考得好成績,希望得到父母的贊揚一樣,這是積極的心態。
為上者為何要去抑制,這心態中的清者,應聆聽而后給予精神上的鼓勵,物質上的贈予,這才能讓清者的心態循環不綴。
熊髠的匯報很冗長,但帝羿很耐心,不時還頜首,回以贊許的眼神,九女亦不時報以驚嘆之色,其他三相八道臉色紅潤,有榮與焉。
唯有行字真軍六部將,感覺渾身不得力,看著文官執首的熊髠在耀功,滿滿的不爽。
六人對視后,神情決然,心中下定決心,在征魔之戰中,定要奮勇殺魔,建卓絕軍功,到時也好好耀功一回。
帝羿一掃六部將的神情,頜首微微一笑,是好事,是團體發展的積極清者,唯有物競天擇,力爭上游的團體,才能不斷壯大。
當然,這種競爭必須是良性的和規范的,若背離人倫道德,背離福祉初心,那就淪為結黨營私、損公利己,對于團體百害而無一利。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關鍵不在蕭何,而在上位者,他能否把握好這個度,過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