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暗，縣衙大堂里燈火通明，亮若晨晝。

宋黎看著手下太醫呈遞上來的藥方，末了合上看向堂下侍立的諸位太醫。

她似乎極為疲倦，卻還是強打著精神：“諸位的意思是，白葉量少已不足用了么？”

太醫院院首俯身：“回殿下，瘟疫一方需用到大量的白葉，經臣等這些時日的研討，白葉或許可作為根除瘟疫的關鍵藥材。”

“只是，白葉歸肺經，其性涼，培養極為不易，這藥材也多虧缺。”

宋黎便明白他在說什么了。

白葉此藥，多分布在南方，而那里，是大瀾國界。

兩國南北分治，雖然有貿易往來，白葉這等藥材在大楚也是極為稀缺的。

且白葉要價極高，宋黎也不確定自己一時之間是否能籌集出這么多的藥材來。

太醫院院首依然俯身：“懇請殿下多想想辦法，若有了大量的白葉，瘟疫或可盡數除去。”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如今雖已控制住瘟疫蔓延，然救治病患仍需大量白葉。若缺了這味藥材，藥效將大打折扣啊！”

醫者仁心，他幾乎是帶了哭腔，字字泣血。

宋黎抬眼看去：“院首放心，本宮會盡快調集大瀾境內所有的白葉，諸位無需擔憂藥材。”

她這些時日也見多了生離死別，看慣眾多掙扎在瘟疫里的百姓，便是不惜一切代價，她也會把白葉調集過來。

這是浚縣唯一可祈求的希望。

太醫仍是擔憂，滿眼晦澀：“殿下，大楚基本不產白葉，此藥材培育也極難，恐怕……”

他閉嘴沒有再說下去，宋黎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恐怕調集全國藥鋪的白葉，也不一定夠用。

“無事，若有必要，本宮會求助大瀾。”

宋黎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語氣里帶了無法掩飾的疲倦：“若無他事，諸位便退下休憩罷！”

她閉眼，以左手支頭，看起來已是累極。

太醫便輕聲退了下去，并未驚動她。

宋黎閉眼，良久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卻看到于墻還未離去。

她視線撇過站在原地的于墻，卻并未說什么，只吩咐侍立在身后的心腹。

“青越，你去代我擬寫信件給阿瑜，讓他想法子征調白葉過來。”

青越應聲，便俯身退了下去。

宋黎這才看向于墻：“你還要什么事么？”

于墻跪下：“殿下，臣這幾日無意中所見丞相行為，實在惶恐，若殿下不信臣，便當是臣胡言亂語罷。”

他自然知道，他無憑無據只憑著偶爾聽到的幾句言辭便把事情呈遞到宋黎面前，這種行為實在荒謬。

可城中情況已經這般危急，實在不能再生波折了。

宋黎正色：“何事？”

于墻聲音低了下去：“臣處理城中死尸的時候偶然碰到過丞相，他似乎，似乎對殿下處置尸體的辦法有些異議。”

“臣曾多次注意到他與城中百姓說，殿下您焚燒尸體，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甚至說”他停頓，似是在猶豫：“說您打算若再過些時日仍無進展的話，便逐步焚燒城中重病不治者以滅除瘟疫。”

宋黎聽他說完，面色沉沉不辨息怒。

良久，她開口：“本宮知道了。”

“你退下罷！”

于墻起身退后，卻又在門邊聽住，似乎想說什么。

宋黎視線沉沉拂過：“放心，本宮不會放棄這一城子民。”

“亦不會任由白云常散播謠言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