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嬌
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①，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②［1］。
江山如畫，一時(shí)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dāng)年，小喬初嫁了③，雄姿英發(fā)④。
羽扇綸巾⑤，談笑間［4］，強(qiáng)虜灰飛煙滅⑥［5］。
故國神游⑦，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髮。
【傅注】
①《漢書·地理志》：“岷山，岷江所出，故為大江；至九江為中江；至徐陵為北江。蓋一源而三目。”（劉按，上文不見通行本《漢書·地理志》及顏師古《注》，卻見諸《初學(xué)記》卷六引《漢書·地理志·注》。）《尚書》稱：“岷山導(dǎo)江，東別為沱，又東至于澧，東迤北，會于匯。”（劉按，據(jù)《尚書·禹貢》，“東至于澧”下原有“過九江至于東陵”七字。）
②《吳志》：周瑜字公瑾，長壯有姿貌。為建威中郎將。年二十四，吳中皆呼為周郎。曹公操之入荊州也，劉琮舉眾降。曹公得其水軍船及步兵數(shù)十萬，將士聞之皆恐懼。時(shí)劉備又新為曹公所破，因用魯肅計(jì)，進(jìn)駐夏口，遣諸葛亮詣孫權(quán)，欲謀同舉。權(quán)遂遣瑜及程普等，與備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瑜部將黃蓋曰：“今寇眾我寡，難與持久，然觀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蒙衝斗艦數(shù)十艘，實(shí)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書報(bào)曹公，欺其欲降。曹公軍吏皆延頸觀望，指言蓋降。放諸船，同時(shí)發(fā)火，時(shí)風(fēng)盛猛，悉延燒岸上營。頃之，煙炎漲天，人馬燒溺死者甚眾。曹公退走。（劉按，事詳《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惟“遇于赤壁”句本傳無，見于《資治通鑒》卷六十五《漢紀(jì)》五十七建安十三年紀(jì)事。）
③周瑜初從孫策攻皖，拔之。時(shí)獲喬公兩女，皆國色也。策自納大喬，瑜納小喬。（劉按，事詳《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江表傳》：“策從容戲瑜曰：‘喬公二女雖流離，得吾二人作婿，亦足為歡。’”（劉按，《江表傳》所云，見《三國志·周瑜傳》裴松之《注》引。）
④《吳志》：“孫仲謀謂呂子明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議英發(fā)不及之耳。”（劉按，事詳《三國志·吳書·呂蒙傳》。）
⑤《蜀志》：“諸葛武侯與宣王在渭濱將戰(zhàn)。宣王戎服蒞事，使人視武侯，乘素車，葛巾毛扇，指麾三軍，皆從其進(jìn)止。宣王聞之嘆曰：‘可謂名士也。’”（劉按，今本《三國志》中無上述記載。傅《注》引文略見于《藝文類聚》卷六十七引《語林》。又按，程大昌《演繁露》卷八《羽扇》條引《語林》曰：“諸葛武侯與晉宣帝戰(zhàn)于渭濱，乘素車，著葛巾，揮白羽扇，指麾三軍。”疑傅《注》引錯(cuò)書名，“《蜀志》”當(dāng)作“《語林》”也。）《晉書》：“顧榮伐陳敏，以白羽揮之，賊眾大散。”（劉按，《晉書》卷一百《陳敏傳》云：“榮以白羽扇麾之，敏眾潰散。”又該書卷六十八《顧榮傳》亦云：“榮麾以羽扇，其眾潰散。”傅《注》綜述大意，文句未能盡從《晉書》。）謝萬嘗著白綸巾以見簡文帝。（劉按，《晉書》卷七十九《謝萬傳》：“萬著白綸巾，鶴敞裘。”傅《注》蓋本此。）
⑥“灰飛煙滅”，《圓覺經(jīng)》語。（劉按，《邵氏聞見后錄》卷十九云：“東坡《赤壁詞》‘灰飛煙滅’之句，《圓覺經(jīng)》中佛語也。”張端義《貴耳集》下亦云，《赤壁詞》“所謂‘灰飛煙滅’四字乃《圓覺經(jīng)》語，云：‘火出木燼，灰飛煙滅。’”邵博、張端義之書在《注坡詞》后，當(dāng)系采傅幹之說而有所發(fā)揮也。）李白《赤壁歌》：“二龍爭斗決雌雄，赤壁樓船掃地空。烈火初張燕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劉按，據(jù)《李太白詩集》卷八《赤壁歌送別》，“斗”作“戰(zhàn)”，“初張燕”作“張?zhí)煺铡薄＃?/span>
⑦《列子》：“化人曰：‘吾與王神游，形奚動哉！’”（劉按，語見《周穆王》篇。）
【校勘記】
[1]“三國”，元本原校：“一作‘當(dāng)日’。”
[2]“穿空”，元本作“崩云”。
[3]“拍岸”，元本作“裂岸”。
[4]“談笑”，宋拓《成都西樓帖》（清末影印本）收東坡醉草該詞石刻（以下簡稱石刻）作“笑談”。
[5]“強(qiáng)虜”，石刻作“檣櫓”。《二妙集》本、茅維《蘇集》本“強(qiáng)虜”下原校：“一作‘檣艫’。”
[6]“人間”，石刻作“人生”。
[7]“酹”，沈鈔本誤作“醉”，從清鈔本、曬藍(lán)本、珍重閣本及諸校本。又《容齋續(xù)筆》卷八《詩詞改字》條云：“向巨源云：元不伐家有魯直所書東坡《念奴嬌》，與今人歌不同者數(shù)處，如‘浪淘盡’為‘浪聲沉’，‘周郎赤壁’為‘孫吳赤壁’，‘亂石穿空’為‘崩云’，‘驚濤拍岸’為‘掠岸’，‘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為‘多情應(yīng)是笑我生華發(fā)’，‘人生如夢’為‘如寄’。不知此本今何在也。”后世對于該詞異文及句讀之爭論，多與上述記載有關(guān)，特錄以備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