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次被困的經(jīng)歷實在嚇到了不少百姓與貴人，自那日后，哪怕后來沒有再暴雨過，這一個夏季來寺廟拜佛的香客仍舊是少了許多。

了心坐于高臺，見得最多的是寺中僧人低頭閉目時，頭上的戒疤，念念有詞的嘴。一眼望去，都是黃褐色的僧袍，不似之前五顏六色，擁擠不凡，仿佛少了一分人世間的鮮活。

寺廟中平靜了，他的內(nèi)心也逐漸平靜，不似先前一般動蕩不已。他越來越少想起阿瑜，關(guān)于前世公主的事也漸漸模糊，好似只有一個朦朧的藍(lán)色身影，好似一個他幻想出來的泡影。

他愈來愈像一尊真正的佛，端坐高臺，眼眸低垂，悲憐世人。

又是一個秋日，秋高氣爽，送來陣陣涼風(fēng)，殿前的那顆菩提開始落葉，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僧拿著掃帚掃地。

可風(fēng)一吹，又有幾片菩提葉慢慢悠悠地晃下來，好似在嘲笑他的無用功。小和尚顯然修煉不到家，實在氣得不行，生氣地大力揮舞著掃帚。

了心看得好笑，那小和尚像極了他當(dāng)初的小師弟，脾氣暴躁得很，師父便每每派掃落葉的任務(wù)給他，讓他好好練練耐性。

他走的時候，師弟還在外云游，那是他自己選的修行，苦行僧，遍歷山河與人間，賞觀愛恨癡嗔。他想象不到他回來時發(fā)現(xiàn)他就那樣去了，會是什么模樣。

當(dāng)年師父圓寂之時，小師弟哭得幾乎昏死過去。小師弟是師父從野狼口中救回的嬰孩，在寺中長大，對師父的情誼很深。之后在他的開解之下，他才漸漸恢復(fù)，立志要將師父走過的，不曾走過的路都走一遍。

他現(xiàn)在都有些忘了，他當(dāng)初選擇赴死時時怎樣的心境。那毒是他早早便準(zhǔn)備好的，他隨著師父遍歷山野，哪些植物可食用，哪些可用藥，哪些有毒性，他大抵都是有些了解的。

他又是以怎樣的身份隨公主赴死的，是鄭國的國人，是相逢的舊友，是相知的知己，還是，情人？

想的深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些在一起記憶愈來愈模糊，她的笑，她的哭，她的聲音，她的模樣。

門外的小和尚被過來檢查的僧人訓(xùn)了幾句，揮舞掃帚的動作小了許多，卻還是帶著氣。風(fēng)還在吹，葉還在落，小和尚抬頭望向高墻外。

寺廟中總是安寧而平靜的，城中卻是難得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今日，抗擊西戎的大軍凱旋，那個扎在王朝心中的刺終于被狠狠拔出。英雄榮歸，少年壯志，大軍從城外到城內(nèi)一路上都有百姓的歡呼，無數(shù)花果與手絹從四面飛來，砸得馬上傲然挺立地少年將軍想躲又不敢動。

阿瑜在酒樓里坐著，看到許多姑娘含羞帶怯的朝策之哥哥扔手絹和荷包時，心里頭還是酸的冒泡的，再看到高馬上的策之哥哥無措又不能躲避的模樣又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

真好啊，他打了勝仗，實現(xiàn)了抱負(fù)，平安凱旋，是足以記錄史冊的少年將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