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兩天的資料后，十六終于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長呼一口氣，往椅背上一靠，要不是靠曹月的記憶和工作技能，她估計自己就是再翻上一個月都找不到。

不過她死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敢肯定不是財物會計，什么資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利潤表，所有者權益、應收帳款、應付帳款、折舊、計提損失等等這么多數據報表，她乍一看都覺得陌生無比。

醫生、律師、警察、公務員？文員、技工、廚師、快遞員？環衛工人、保潔阿姨、建筑工人、外賣小妹或者是掙扎在破產線上創業者？

好人、壞人、窮人、富人，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生前的快樂和煩惱是她這個“死人”體會不到的，沒有牽掛和執念，她反而覺得輕松，現在完成任務得到復活機會是她首要目標。

晚上十一點的辦公大樓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樓道中的白熾燈還盡職地亮著，走廊里回響的只有十六走動的腳步聲。

要是換成其他膽小的女孩，這時候可能已經有點害怕了。人在寂靜黑暗的環境，腦海總會浮現各種恐怖的臆想。不過十六很淡定，她不慌不忙的走著，甚至還因提前完工了而心情好的哼起了歌。

要說恐怖，她自己就是個死人，還有什么可怕的。

叮咚，電梯在三樓打開了門。

一個熟人進了電梯。

“曹月？你怎么這么晚還在公司？”

應酬完后回公司繼續加班的芮歐踏進電梯時發現電梯竟然不是空梯，定睛一看竟然是大病初愈的曹月。

“馬上要審計了，我提前準備下。”十六也沒想到這么晚竟然還能在公司碰到人。

芮歐皺了皺眉頭，語帶擔憂的說：“你剛流...大病初愈，要注意休息。”

“工作要緊，前段時間休息了下手頭積攢了一堆活。”十六笑了下：“欠下的債總歸要還的，倒是你經常這么晚下班，太辛苦了。”

芮歐詫異極了，“你怎么知道我經常加班？”

“以前我給曹軒送晚飯送宵夜的時候，經常看到你也在。”

“那些宵夜原來是你做的阿？我們部門的人都特別喜歡。”不過芮歐沒說出來的是，曹軒每次都說宵夜是自己點來請大家吃的外賣。

十六很驚喜，“是嗎？你們喜歡就好。以后我．．．”

說到這她突然收了聲，不過很快又用輕快的語氣說：“你要是喜歡的話，下次有機會請你吃。”

芮歐低下頭觀察了下她的神色，隨即嘴唇微抿。這時電梯剛好行至一樓。

“這么晚你一個人打車回去也不安全，我送你吧。”

十六：“這怎么好意思。”

“同事之間互相幫助，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在大廳座下，我去把車開到門口”

芮歐下電梯后匆匆往外走。

今晚的風有點大，他的風衣衣擺被風吹起，配上他修長的背影，有著灑脫的美感。十六盯著看了會，就轉開了視線。

毋庸置疑，芮歐是同情曹月的遭遇的。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這點，給曹軒加一把火？

．．．．．．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餓死我了喵。”

十六一開家門，司理就蹭了上來不停地喊餓。

十六越來越習慣司理和只真貓一樣的習性了——除了能和她交流外。

她蹲下來用食指關節撓了幾下它的下巴：“我今天出門前不是給你準備了一天的貓糧了？”

“我才不要吃那種干巴巴的東西。”司理隨著十六的走動，在她兩腿之間繞著八字，這也是他喜歡的游戲之一。

十六站在窗前，剛好看見芮歐抬頭向她家樓層的方向眺望，就和他揮了下手。然后在他開車離開后，面無表情的拉下了窗簾。

要不是曹月的記憶不會有問題，十六都要懷疑她和芮歐之間是不是有點什么了？

“你在看什么呢喵？”司理一躍跳到窗臺上想看看外面究竟有什么，結果被十六一把抓到了懷里使勁擼毛。

“喵喵喵。”司理象征性的叫了幾聲后選了個舒服的位置窩在十六的臂彎里，“我要吃你上次做的魚飯，多魚少飯。今天曹軒過來，我將他揍了一頓，需要多吃點補充能量。”

十六低頭看著懶洋洋的橘貓，想象了一下一人一貓互撓的場面，啞然笑道：“那真是辛苦你了。”

說到這，這房子的鎖要換了。雖說只是借住三個月，但隨隨便便就能進來個人，十六也很不放心。想到這，她突然問司理：“三個月后，曹月，我是說這具身體會怎么樣？”

她的任務期限只有三個月，時間一到就會被自動抽離。那這個劇本中的曹月會怎么樣？死掉？還是原來的曹月回來？

“原主的靈魂在任務完成后將成為光珠的養分，她會與虛無界同在。”

司理趴在柔軟的墊子上甩了幾下尾巴，打了個哈欠，“我們會派遣自動模擬人格系統過來接管，它會模擬人物性格知道原主身體壽終正寢。”

十六點點頭，跟著也沉沉入睡。這身體底子被這幾年的婚姻生活給毀了個大半，再加上前段時間的流產，現在元氣一直不足，要不是靠著她的一股子狠勁，早就癱了。

好在現在事情都朝著既定的方向發展，她可以暫且休息一下。

這一夜十六和司理睡的很踏實，可芮歐卻有點失眠。

芮歐回想了下這幾天和曹月的接觸細節，總覺得她變得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一樣的話不多，可以前的曹月給他的感覺是溫柔如水，現在...她平靜外表下好像潛藏著涌動的暗流，一不小心就能拉人進深淵。

芮歐覺得可能是曹軒出軌和她流產的事情交織在一起對她的刺激太大了，所以現在的曹月可能精神有點不太穩定。

他批了件外套，去書房的抽屜里面拿了張照片，照片是他們那一屆新員工培訓畢業班的合照。他一眼就看到那時候的曹月，笑得溫柔又靦腆，和一只小白兔一樣。

和他一樣難于入眠的還有曹軒和金莉。

曹軒的臉上傷口火辣辣的，包裹著半邊紗布的臉看上去十分恐怖。金莉看到的時候就嚇了一跳。

不僅如此，金莉還抱怨：“你今天怎么也來了。”

雖然公司里面的人現在都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可要是再這當口被人發現兩人還住一起，輿論會更不好。

“我不想看到那個女人。”曹軒嫌惡地說，接著他摸了下金莉的肚子，關切的說：“今天出來這么大的事，我知道你心情肯定不好。而且我也怕你胡思亂想，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

金莉聽他這么說，心里的煩躁感稍稍降了點。不管怎么說，現在曹軒就是想回頭也是不可能的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有依靠了。

她靠進曹軒的懷里，委屈的說：“今天任朝暉找我談話了，他要停我的職。”

曹軒大驚：“他怎么敢！”

“就因一點私人感情問題，他還能停你職？”

金莉：“也是我表叔最近和黃總監的矛盾的原因，本來我在財務部就左右為難，現在他找了這么個由頭就拿我開刀。”

“要不找李總監幫下忙。”

曹軒給她出主意。

金莉：“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讓表叔為難，尤其現在這個時候，我不能拖他后腿。只要他能上位，我受的委屈早晚要任朝暉還回來。你呢？這件事對你的提拔有影響嗎？”

曹軒心中一緊，他本來還想讓金莉向李介清提下，看看這次的提拔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但沒想到金莉是這樣的態度。

“今天李明和我說了可能會有影響，不過不要緊，還有下次機會的。”他摟著金莉誘哄道：“可是親愛的，你不一樣。你已經是經理的位置了，現在財務部中層斷層，你有很好的機會，而且李總監的是你親戚，我覺得你可以找他幫忙下。”

金莉沒想到曹軒會這么說。當初她會找上比自己小幾歲的曹軒，看中的就是他的野心，他和自己是同一類人，為了向上爬可以不顧一切。所以她很放心，因為自己身上有他迫切需要的東西，那就是“背景”。

她張了下嘴，最終沒說什么，只是更加柔順的縮在了曹軒的懷里。

曹軒低頭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個親吻，溫柔的眼神下面卻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曹月只是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雜魚，他怎么可能會被這樣的雜魚絆倒。

......

隔天

“什么！”尹林玲揉了下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喊出聲。

“什么什么？”

旁邊的同事湊過來問。

尹林玲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指著公文系統的最新文件。

“關于王光明、陳靚等同志變動的通知？”同事湊過來看，前面幾條都沒問題，其中一條，‘聘曹軒為營銷部經理職務，試用期一年。’

“天哪！”

兩人對視一眼，這次曹軒竟然這么這么硬，被舉報后還沒被擼下來。

尹林玲抬頭看了眼斜對面的曹月，見她整低頭做賬，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心中一陣唏噓。

“聽說曹月要離婚。”同事輕輕問：“這是真的嗎？”

尹林玲點點頭，“曹軒家沒一個好東西，小月姐早點離了也解脫。”

“可他們離婚后，曹軒不會娶那個吧。”同事用手指戳戳那個空著的工位。“兩人在同一個部門，那個還是曹月他們條線的上司，曹月以后工作怎么辦啊？”

按照金莉那斤斤計較又小肚雞腸的性格，不給曹月穿小鞋才怪。到時候曹月人財兩空，真是太慘了。

尹林玲蹭地一下站起來，走倒曹月的辦公桌前，用手指敲了下她的桌子。

“小月姐，已經午休了，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十六填表正填到一半，本想等會去吃，抬頭見小尹一臉氣憤的樣子，就問：“什么事惹你這么生氣？”

尹林玲：“曹軒升職的文件出來了。”

十六愣了下，她還以為是什么事，“原來是這件事啊。”

“你都不生氣嗎？”尹林玲見她一臉淡然的樣子，不解的問。

“生氣啊，當然生氣啦。”十六將報表和私人印章收起來鎖進柜子，然后拉著尹林玲的胳膊往外走，“可生氣只會氣壞自己身子，到時候仇者快親者痛都不合算。人做多了虧心事總歸有報應的，曹軒他們只是還沒到報應的時候。”

“好了，小尹，我們去吃飯吧。今天我沒帶盒飯，和你一起吃食堂。”

十六現在經濟很拮據，已經沒錢去辛嬸那邊定飯菜了。幸好食堂可以刷員工卡，每天包早午餐兩頓，不然她真熬不到下個月發工資。

曹月每個月的收入都被曹母剝削的一分不剩，這個月的工資也在她穿過來之前上貢了。幸好小產后的住院費幸好能報銷，不然她連信用卡都還不起。

至于曹軒升職的事，她也從沒想能靠幾張桃色照片就攪黃它，人家背后站著個李介清，不過只要靠山倒了，他被按死也是遲早的事。

很快，公司里面的人都知道曹軒這次有驚無險的上位了。

大家又在私底下討論開來了。

“我就知道，我們曹花花肯定是被冤枉的，紀委的眼睛是雪亮的，終于還他清白了。”

“你怕不是失憶了吧？今天早上曹月是一個人來公司的，而你口中清白的曹軒開的是金莉的車。”

“這曹軒很有能耐阿，實錘了還能上位。”

“聽說金莉被她們部門的老總勸誡回去了。”

“那是前天的事情了，現在最新消息是她明天就會復職上班。”

“我＋＋，這對狗男女是什么來頭。”

季中樺殷勤的給曹軒在食堂占位，前兩天鬧舉報風波的時候他看到曹軒就低頭繞著走，沒想到才兩天，事情就反轉了。

“曹經理，這里。”

平時曹軒很少在食堂用餐，今天的他特意選擇中午來食堂，是為了讓大家看到他現在意氣風發的樣子。

沒有什么比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更好的詮釋這個人的生活現狀了，他就是要告訴大家，現在他很好，那些照片，那些傳言對他沒有一點影響。

于此同時，十六和小尹也到了食堂門口。

小尹眼尖的看到曹軒，連忙拉了一下正往里走的十六：“小月姐，要不我們今天出去吃吧，我請你吃石鍋拌飯。”

雖然曹月說了自己不難過，可她還是擔心在這種情況兩人碰面，曹月會心里不好受。

十六也看到了曹軒，她拉住帶著她往后退的尹林玲，平靜的說：“我覺得今天食堂的紅燒大排也挺好的。”

她轉臉笑了下，“我又沒做錯事，何必避讓。”

正值用餐高峰，食堂內人聲嘈雜，可在曹月也踏進食堂的那一瞬間，整個食堂好像被按了靜音鍵，大家都想看最近八卦中的兩大主角正面對峙的樣子。

曹軒特意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筆挺的西裝，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曹月向他走過來。在兩人之間距離不到半米的時候，開口道：“曹月，我媽說你很久沒有去看她了，剛好今天我提拔的文件下來了，下班后你跟我一起去我媽家...”

十六面無表情的徑直越過他，對著食堂打菜阿姨說：“阿姨，麻煩請給我大排。”

留下曹軒一個人呆呆的面對空氣。

他咂了下舌頭，轉身跟過去，“我知道最近加班多冷落了你，不過你也不能老和我鬧脾氣。”

這時十六拿著打菜阿姨打好的盒飯，終于正視了面前這個男人。

“你擋住我了。”

噗嗤一聲，尹林玲忍不住笑了。看來她的擔心是多余的，小月姐是真的不將曹軒放心上了。

可是半個月前明明不是這樣啊，那時候曹月滿心滿眼都是曹軒，整個人的重心都在家庭上。尹林玲把曹月現在的轉變歸結被背叛后的反省。

“曹月，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曹軒被她一而再冷漠的態度給激怒了。他相信只有自己丟棄她，而曹月不會真的和他鬧掰，她現在的種種行為只是因為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偽造的，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你還要和我鬧多久。”他是不可能承認自己做了對不起曹月的事的，他的離婚理由只會是曹月品行不端，而不是他有了新歡。

“照片不夠的話，我還有高清視頻，你想不想觀賞下？”

十六低聲拋出一個驚雷，炸得曹軒往后退了幾步。

她...難道匿名舉報者是曹月？她知道多久了？她手里還有什么證據？

尹林玲快步跟上，在經過曹軒時撇了眼他慘白的臉色。

“小月姐，你剛剛和他說了什么啊？”

“沒什么，我就是問問他有沒有興趣看小電影。”十六菀爾一笑。

小電影，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