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楊華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精神相當正常。

他總不能一輩子都裝瘋賣傻吧，雖然在青樓里當個傻子……

好像也不錯哈？

可楊華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怎么可能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就出賣自己靈魂？

讓楊華意外的是，得到這個確切答案后的母親似乎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開心，反而有些緊張。

楊翠花繼續詢問道：“以前那些事情，你都回憶……起來了嗎？”

這次楊華猶豫了起來。

點頭吧，他腦子里又根本沒有那些記憶。

可要是不點吧，看著楊翠花一臉忐忑的模樣，他又覺得這件事或許沒有那么簡單。

難道真的就像之前小沅說得那樣，一個高燒就把我燒成了“智障”？

楊華反正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再說自己也不是真的就變成了“智障”，通過這幾年的記憶楊華能夠確認，八歲之后他就開始性情大變，將自己封閉起來，并且記憶丟失，這一切更像是在逃避著什么！

難道自己之前受過什么刺激？

這是很有可能得！

要知道對一個出身青樓的孩子來說，不但身份低賤，而且還要承受很多來自旁人異樣的目光。

造成的結果便是，性格孤僻，沒有朋友！

長此以往的壓抑，只需要一個導火索就可以讓他徹底崩潰。

要么死的渣都不剩。

要么涅槃重生，草雞變鳳凰。

楊華也是因為自身原因，才能夠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徹。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比如咱們這位仁兄直接取了中間值，自閉了。

你能把他怎么著？

這樣看來一切都說得通了，母親之所以會這么緊張無非是害怕自己記憶恢復以后重新走上極端。

但她并不知道，她所擔心的事情早就被楊華分析得七七八八，連生死都經歷過了，他還有什么可怕的？

也真是難為她了！

想到這里，楊華回答道：“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至于八歲那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記得了，也許以后能回憶起來吧！”

既不用擔心露出馬腳，也不會顯得太過刻意，更重要的是能讓楊母安心！

一箭三雕！

這簡直是一個完美的答案！

至于到底什么時候記憶完全蘇醒，鬼才知道。

哎，一切只怪自己活得太明白。

此情此景，楊華覺得恐怕只有傳說中的那首神曲，才足以形容自己如今的境界。

無敵是多么寂寞……！

事情就是這樣，對于那個可憐的娃到底受過什么刺激，楊華已經沒有興趣了。

然而就在楊華洋洋自得，自以為看穿所有的時候，楊母突然撲倒在他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哎呦……我滴兒啊……你怎么就這么命苦啊……哎呦……老天爺啊……”

哭得那叫一個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以及楊母那哭喪似的嚎叫，楊華更是一陣手足無措。

腦袋都大了，好好的怎么就哭起來了呢？

不過聽著聽著楊華很快就發現事情遠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只聽楊母接下來哭道：“哎呦……我可憐的侄兒啊……我那苦命的姐姐怎么就去得那么早啊……你把華兒留給我就這么去了，你讓我怎么活啊……！”

臥槽！

什么情況？

眼前這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居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也就是說現在將我撲倒的這個女人其實是我小姨子，而我的親生母親早就死了？

難道我真的是某個王朝的落難太子？

那么問題來了，現在我到底該高興呢，還是該悲傷？

在線等……很急！

楊華很快有了答案。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楊翠花摸著他的臉頰哭道：“華兒啊，要是你覺得難受就哭出來吧，不要一個人憋在心里……！”

哭，男人流血不流淚，怎么可以哭？

我又不是娘們，才不會哭哭啼啼的！

更何況，不是我楊華不想哭，而是你讓我為了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哭泣，即便那個人是我母親，可我也實在是做不到啊！

“哎呦……我滴娘啊，你怎么死得那么慘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很快在院子里響起，比起楊翠花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為了更好表達出自己內心的那種悲涼，楊華還擠出了幾滴淚花（其實是沾得口水）。

楊華，你他娘真是個天才！

一老一少就這樣在一遍冰天雪地里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這樣下去也不是事！

更重要的是，這種光打雷不下雨的哭法，楊華也覺得實在是有些尷尬。

“姨啊，哭多了傷身，再加上這外面天寒地凍的，我還是扶你到屋里去吧！”楊華將楊翠花扶起身后，擦著眼淚假惺惺道。

“好孩子，你不怪我一直瞞著你嗎？”楊翠花哽咽道。

楊華覺得她說得應該是這些年來冒充自己娘的事情，于是連忙帶著哭腔道：“從來沒有這個想法，我娘去得早，要不是姨你收留著我，我早就被扔大街上凍死了！”

楊翠花拿出手帕擦著眼淚，一臉欣慰：“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華兒啊你娘去得早，這些年來我拉扯你長大也不容易……”

楊翠花當然不是只顧著傷心，其實從頭到尾她都一直在打量著楊華的反應。

事實上楊翠花哭這么一出并不是沒有原因的，對于一個青樓老鴇來說，雖然吃穿不愁，手下還管著一大家子人。

可真心對她的又有幾個？

自從楊華母親死后，楊華就是她唯一的親人，雖然傻了點，但好歹有個依靠。

現在楊華突然病好了，又回憶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楊翠花雖然擔心楊華走上極端，但更擔心的卻是楊華不認可自己。

這才上演了這番苦肉計。

而另一邊楊華原本還有些納悶，不管他怎樣拉扯，楊翠花都不肯挪動腳步，現在聽到這番話瞬間就領會了她的意思。

連忙詛咒發誓道：“姨啊，我知道你對我好，以后我一定像親娘一樣對待你，我將來要是對不起你，那就天打五雷轟……”

聽了這話，楊翠花心里雖然暗暗高興，卻沒有立即表露出來，反而繼續苦口婆心道。“小華啊，既然你娘去的那么早，我又沒有兒子，你說以后這飄香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華二話不說跪倒在地，一臉深情道：“娘，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娘！”

就差磕頭了，再一次顯露了他戲精的本質，也徹底詮釋了什么叫做有奶便是娘。

“誒……快起來吧，地那么涼，娘怕你凍壞了！”楊翠花像是早就等著楊華這么叫了一樣，一臉喜形于色。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楊翠花得到一個完全“正常”的兒子，而楊華的生活從此有了保障。

雖然過程有點曲折，但結果還是好的。

要是小沅再被洪武救了過來，那便更好了！

接下來楊翠花與楊華重新回到院子，進入一間主屋內。

兩人還有很多的話要說，無外乎楊華的母親到底是怎么死得之類的。

按照楊翠花的說法，楊華的母親其實也是青樓女子，而且她們兩人還是義結金蘭的姐妹。

不過后來有個秀才為楊華母親贖了身，兩人建立家庭，于是有了楊華。

從此秀才在南京城一家私塾以教書為生，而母親則做女紅貼補家用，一家人雖然過得很拮據，但也算幸福美滿。

直到楊華八歲那年母親病逝，心灰意冷的父親把楊華帶到飄香樓交給楊翠花，從此不知所終。

故事雖然悲慘，但好歹給了楊華稍許安慰。

至少他不再是一個連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了，難道不是嗎？

楊華也不怪父親將自己拋棄，一個落魄秀才還要照顧一個傻子，在南京這樣的大城市里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事到如今楊華也不由感慨，要是一開始他就否認了記憶的恢復，恐怕就不會得知還有這樣一段被歲月埋藏，曲折而又坎坷的故事吧！

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生活總是充滿意外。

解開自己為什么會變成“傻子”的秘密后，楊華現在心系的也就只有小沅的安危了。

對飄香院內為什么會隱藏洪武這樣一個奇男子雖然有些疑惑，但現在卻不是探究的時候。

一直到了下午，楊華終于等來了他想要的好消息。

謝天謝地，小沅蘇醒！

而楊翠花在告別楊華后，在李嬤嬤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不過她并沒有入睡，而是讓李嬤嬤從地面掀起一塊地板，露出一個地下入口。接著點燃一支蠟燭，順著階梯進入一間地下暗室內。

最后楊翠花又讓李嬤嬤點燃固定在墻上的燭臺，這才露出整個暗室的全貌。

密室并不大，面積不過十來平米，地上放著幾個大箱子，想來整個飄香院全部的家當應該都在這里了。

不過最引人注意的卻是一副掛在墻壁上的畫卷

畫上畫著一個女子，畫卷之下則有一塊靈位，放在一張貢桌之上。

此時的楊翠花早已熱淚盈眶，呼吸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急促，自從進入密室之后，她的目光就沒從畫卷上離開過。

她一步步靠近畫卷，直到最后從懷里掏出一張手帕，里面包裹著一支木簪，和畫上女子戴得一模一樣。

楊翠花將木簪緊緊握在手中，一股濃濃的思念之情匯聚在她的心田揮之不去。

“姐姐，你看到了嗎？小華今年都十五歲了……我讓他管我叫媽你不會怪我吧……？”

雖然依舊有淚珠不斷從楊翠花臉上滑落，可當談到楊華的時候她臉上卻逐漸泛起了笑容。

是那種喜極而泣，苦盡甘來的笑容。

一番哭訴之后，楊翠花在李嬤嬤的勸解下終于止住眼淚，這時她又將雙眼看向貢桌，這才發現在女子靈位旁邊原來還放著一副尚未打開的畫卷。

楊翠花將畫卷慢慢展開，雙手有些顫抖。

當畫卷完全展開后赫然露出一個英俊男子，而楊翠花看著男子畫像表情，分明是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