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韞,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走在街上的懷淵側頭問著邊上的青年。
“聽見了聽見了,前面攤子的包子出爐了。”名叫容韞的男子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一邊給街邊的羞澀的姑娘們拋著媚眼。
懷淵面無表情的曲起手肘往后一杵,容韞意料之中發出一聲痛呼。
原本偷瞄著容韞的姑娘們看到這一幕,紛紛以手帕捂著嘴輕聲笑了起來。
容韞氣的大喊:“師父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打我!好歹這是街上,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懷淵掏了掏耳朵,滿不在乎地說:“再怎么給你留面子,你這副樣子也娶不到媳婦兒。”
容韞噎了一下,隨即在懷淵耳邊滔滔不絕地開始反駁。
“師父你怎么能這么詛咒我,我雖然性子是跳脫了點,但是小姑娘們都喜歡我這種有趣的人,而且我長得這般好看,光是看臉就已經勝券在握了好不好……”
懷淵頓住了腳步,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容韞自覺地打住,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個坐在路邊的湯圓攤上,拿著勺子攪著湯圓的男子。
他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衣袍,衣襟和袖口處拼接著黑色,上面還滾著云紋。如同上好綢緞一般的長發散在身后,一根木簪斜斜地插在綰著的發上。
容韞只能看見他的側臉,眉骨很高,鼻梁秀挺,眼窩處投了一片淡淡的陰影。他垂眸看著那碗甜湯圓,纖長的睫毛恍如蟬翼。
容韞又轉頭看了看懷淵,一抹亮眼的笑浮在她的臉上。
“師父,那個穿紅色衣服的男的不會是你的舊情人吧……”容韞有些惋惜地說道,“他的眼光竟然這么差……”
懷淵睨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給了他一個爆栗,然后不留情面地說:“回青云峰之后去請三十大板。”
她不再理會還在哀嚎的容韞,抬腿往那湯圓鋪子走過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千樺對面,一雙含著春風的眼睛笑盈盈地看著他,嘴里卻喊著:“老板,要一碗甜湯圓。”
千樺停下手里攪著湯圓的動作,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笑容明媚的女子。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柔軟,恍若冰雪消融。
“剛剛在茶館,我看見你了。”千樺輕聲說道。他的聲音早已褪去了年少的稚嫩,變得低沉又充滿磁性。
懷淵聞言,輕笑出聲:“是么,那怎么不叫住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話。”千樺耳根有些微微泛紅。
她看見他這副表情,更加開心了一些,連聲音里都染上了笑意:“怎么?從前不總是讓我滾嗎,現在竟然連與我說話都不敢了?”
聽她有意逗他,千樺那雙丹鳳眼里便有了些惱意,連帶著嘴角也抿了起來。
“師父,我也沒吃午飯,你怎么只要了你自己的份兒啊,有沒有人性啊你。”容韞委屈的聲音傳來,他跟著懷淵一起坐在了這張桌子旁。
容韞加了一碗湯圓之后,扭頭看著這個陌生的青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無比自來熟地和他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她的徒弟。你看著年紀好像比我小,不過沒事!不用叫哥,叫我容韞就好。”
千樺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眼前的男子熱烈如同夏日的驕陽。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薄薄的紅唇里吐出兩個字:“千樺。”
容韞的加入讓氣氛很快的活絡起來。他和懷淵你一言我一語的互懟起來,懷淵始終表情淡然地占上風,而容韞時常被懷淵堵得面紅耳赤。
千樺安安靜靜地吃著已經放涼的甜湯圓,那清爽的口感沁人心脾。他突然想起了從前懷淵和他一起坐在地上吃烤兔的時候,他也覺得那兔肉勝似珍饈。
懷淵仿佛有一種能力,能讓她身邊的人都覺得如沐春風。幾百年的孤獨讓千樺早已習慣了清冷,可懷淵卻讓他活的越來越生動。
過去的兩百年,他獨自一人走遍了天涯海角,看過了許多不同的風景,可是他始終覺得萬盞燈火,也抵不上她明亮的眼神。
千樺抬頭,映入眼簾的就是懷淵風輕云淡的笑臉,懷淵對上他的視線,笑容擴大了一圈。
她無比輕易的點燃他內心的火,他第一次醒悟過來,他是如此的厭惡孤身一人。
而此刻能坐在她身邊吃一碗甜湯圓,是他兩百年來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