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行狠狠盯了一眼下屬，那人自覺辦事不力，羞愧地低下頭。

“你是——海東來府上的那個小丫頭。”月霜行確認道：“你怎么會在這？”

“我......我肚子疼。”阿幼朵決定沿用剛才的謊話。“肚子疼，然后就急著找茅房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這兒。我看這里的樣子，也不像是茅房，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月霜行身形一閃，已經將門關上，一只手橫在阿幼朵面前，“既然你方才躲在外面，聽也聽了，看也看了。暫時就不能在放你回去。在獻舞結束之前，你就和我待在這個房間里。”

“啊？”阿幼朵仍不死心，“可海東來還在等我呢？他見我不回來，會著急的。”海東來的人可以不守規矩了吧。

“那就找我要人。只不過此刻他在御前值守，量他在無法無天，也總不會拋下陛下來找你吧？”

這話在理，阿幼朵泄了氣。此時屋外已經響起絲竹聲，“唉，又瞧不到蘭瑪珊蒂跳舞了。”

侍衛們將搜尋出的可疑之物都呈于桌上，糕點、茶水、貼身手帕、胭脂水粉、磕破的水杯、金銀首飾等等。能藏毒之處，無外乎這些東西了。

月霜行拿起一塊糕細細觀察，放于鼻下問了問，又捻起一小塊用銀針試驗。阿幼朵好奇地有樣學樣，瞧一瞧，問一問，接著“嗷嗚”一口咬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月霜行一抬頭半塊糕已經吞進阿幼朵的肚子里。

“出來一上午了，我肚子實在太餓了。”阿幼朵鼓著兩個腮幫子答道，順手又倒了一杯茶將糕點順了下去。

“你感覺如何？”

“感覺......不是挺管飽。”

“......阿幼朵，躺在那的姑娘半個時辰前中毒而亡，你還敢隨便吃她房里的東西，你不怕中毒?”

“我當是什么呢。月大人，您放一百個心，別的不說，論毒我還是不會錯的。這糕點甜香撲鼻，絕對沒有問題，還有這茶水，要是放了什么毒，我聞都能聞出來。”

見他如此說，月霜行倒也深信，能夠用毒醫治好海東來的人，想必確實精于此道。

“既如此，你是否能幫我看出，這些東西是否藏毒。”

阿幼朵翻看了一下這些物品，搖了搖頭，“沒有，這些并無異樣。”

二人尸體，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癥狀逐漸明顯尸體面色發青，嘴唇發紫，指甲也有明顯變烏，顯然是中毒跡象。全身無致命傷口，也無與人掙扎反抗的痕跡，甚至連因獻舞所化的妝面也沒有花，想必不是被人強喂。

“月大人，你覺不覺著這姑娘的身上的脂粉，涂的太過厚重了點。”

月霜行聽聞，命人打了一盆清水，二人將尸身清理一遍。確實皮膚上顯現出幾點小紅疙瘩和一些抓撓的痕跡，但這種抓撓就如平時搔癢一般，別的已再無什么異常。

此時，外面的舞樂已經輪換，蘭瑪珊蒂和教坊姑姑被帶了回來。

教坊姑姑：“月大人。”

月霜行：“看來獻舞一事算是平安度過了。還請姑姑配合我們禁軍調查，早些破獲此案。日后陛下問責，也好將功抵過。”

教坊姑姑：“是，奴家必定知無不言。”

“月大人排除砒霜、鶴頂紅、鴆酒此類，他們往往入口即會察覺，因為此類毒藥十分刺激，口中必會有痕跡。蛇蟲和外傷淬毒也顯然不是。鼻腔內很干凈，應該也不是吸入毒煙。此外越是奇毒越是有明顯癥狀，容易辨別，她這樣過于平常，反倒不易辨別。除非，將她的肚子破開，看看腸胃里是否有線索。”說著，阿幼朵拿出了一把小刀。

“慢著，隨意毀壞尸體可是重罪！這件事，還是要由仵作執行。”

“月大人，就算是快馬，從城中趕來，也得小半個時辰吧。等宴會散了，兇手說不定早跑了。”

“那也得按照規程辦。”月霜行毫不松口。

阿幼朵無奈。將東西都收了起來。

阿幼朵突然說到：“姑姑，您為什么直盯著蘭瑪珊蒂姐姐看呀？”

教坊姑姑一時慌張：“啊?沒什么。”

蘭瑪珊蒂反而坦然：“方才我無端端地出現在千雪的房間，已經是蹊蹺。況且原本我是沒有資格獻舞的，千雪死了，我就能頂替她完成獻舞，占盡風頭。這么說來，千雪的死，我倒是獲益最多的人，也就成了最可疑的人。”

教坊姑姑：“不不不，姑娘，奴家并沒有這個意思。“

蘭瑪珊蒂：“我只消坐在這兒，那也不會去。等你們將案子查清楚了，我的嫌疑也就洗清了。”

阿幼朵：“小蘭姐姐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兇手，幫你洗脫嫌疑的。”

蘭瑪珊蒂有些差異地看向她，阿幼朵以為她不喜，“你不覺得這樣顯得更親切點嗎？”

蘭瑪珊蒂微微一笑，似乎響起一些舊事，“倒是很久沒有聽見別人這么叫我了。”

阿幼朵突然開口道：“其實，未必真的是有人下毒，有時候兩種原本無毒的東西一起吃下去，會產生新的毒，兩種有毒的東西，反而會解毒。又或者.....月大人，來到中原后我聽過一句有趣的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月大人可知是為何意？”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月霜行喃喃，想到他身上的小紅斑，忙問教坊姑姑，“姑姑，千雪姑娘可有什么不能吃不能碰的東西？”

“這.....”

“是桃子。”一旁的蘭瑪珊蒂說到，“千雪說過她絕對不能碰桃子，吃下去，更是會全身瘙癢腫脹，甚至喘不上氣。”

“是的，奴家想起來了，這孩子剛來的時候確實誤食過桃子，當時就發病了。可如今也不是桃子的時令，哪里來的桃子呢。”

眾人將房中的衣物搜查一番后，并無發現桃子的痕跡。

“那這個呢？”阿幼朵指了指桌子上的點心。

“這是貴妃娘娘賞賜的杏仁片。貴妃娘娘經常會賞賜給宮人。千雪吃過，并沒有過異常。”

“可，這是桃仁啊。二者雖然相似。但味道我還是吃的出來的。”阿幼朵說道。

月霜行聽聞趕緊嘗了一塊，“是桃仁。”

“貴妃娘娘上次給我們的確實是杏仁片，今日云韶府的眾姐妹都吃到了，我房中還有。月大人可以一驗。”

教坊的姑姑也點了點頭。月霜行使了眼色，一旁的侍衛將各房的點心都取了來，確實是杏仁。看來是有人故意調換。

“顯而易見，有人確實想要用桃仁害她發病。”可阿幼朵還是想不通，“不對啊，若是兇手是想用桃子害的千雪發病，死狀又怎會是中毒之相。”

“眼下還是先將那人找出。”

“那可麻煩了。若是毒藥兇手難以處理還會藏著，可若是這糕點，想要滅跡也太容易了，吃掉便可，更何況是幾乎人人都有的點心。這樣一個個盤問，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時辰。”

“不，不僅是糕點，兇手還藏了一物。”蘭瑪珊蒂說，“千雪知道這病的厲害，屋里一向備著藥的，現在已經不見了。”

眾人豁然開朗。

不多時，侍衛已經將搜到藥物的舞姬帶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