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先是喝張寡婦的奶，每次先喂你，可喂了你就沒奶喂她自己兩個娃了，然后就死了一個，后來你長牙齒后就寄養在我家，每天每家輪流送一點飯，你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啊，你現在的房子是王狗子兩兄弟幫忙建的，你的田是老六壘出來的……”

老人回憶起往事難免碎碎念念，山生則在一旁靜靜聽著，紅著眼眶。

終于，王土生停頓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土生后微笑道：“你是真的長大了。”

說完，王土生起身去了里屋，再出來時手里拿著一張紅字喜帖遞給了山生，語重心長道：“這是那女兒的生辰八字，你且收好，你的我也已經交過去了，已請老神仙看過說是良配，人丑點不重要，大喜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到時全村人都會來給你慶祝，從此以后你也是一家之主了，要勤奮種田養家，等來年那女兒就會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山生點點頭。

“算了，還是我先保管，怕你搞丟了。”王土生此時像個老婆婆一樣，又道：“只可惜你爹當年不說自己姓，走得急也沒給你留個名，山生還是我取的，你成家后也該有個姓了，就跟村姓吧？”

山生點點頭。

“好，好啊，我放心了。”王土生欣慰地點起了頭。

山生要成家的事在王家村八十一戶里已是人盡皆知的事了，村頭村尾都議論起來，若沒經歷過當年事的八婆多嘴說一句：是哪家的姑娘不長眼？往往都會被村里的老人白眼。

而山生等待的日子里也再清凈不起來，王家村的人輪番帶著東西來看著他，從吃的到用的無一不全，四十多歲的張寡婦和她兒子來時帶了一床新棉被，他兒子還半強迫山生給張寡婦磕了幾個頭。

而李衡更多時候只是靜靜注視這一切。

終于，初三大喜日子要到了，由于新娘家的村子隔得遠要翻好多座大山才能到，所以山生在同村四個壯年的簇擁下帶著一把小抬椅初二早晨就翻山越嶺去接新娘了。

山生穿了一身新衣裳，胸前也掛了朵紅布花，臉上甚至還被王大狗子的老婆施了些脂粉，此番領隊的人也是年歲三十二的王大狗子。

五人帶著砍柴的鐮刀，行走在山間小道上。

“山生，要娶老婆了高不高興？會做那事不？”王二狗子一聲調侃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山生自然是低著頭不回話，卻也聽懂似的紅了臉，畢竟這段時間村里的老婦人們輪番上陣教育。

“好了，不準取笑山生了！這東西就是本能，有啥會不會的！”王大狗子喝住眾人。

山里昨天剛下過小雨，今天翻越埡口時周圍也是霧蒙蒙的，不太看得清路，路邊的草木也掛滿了露珠。不知怎的，隊伍中的山生感覺霧里有個肚兜小孩兒在盯自己這一行人。

李衡覺得山生的眼睛沒有看錯，畢竟也是練氣三層修為了，能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東西，于是立即召喚空中零八的眼睛下來看。

零八自然一直還沒有走，此刻以她的高修為高知識掃了一眼李衡心中便明了了。

這是一只——鬼。

在這方世界，不是所有凡人死了都會變成鬼，而是一些死的特殊或死在靈氣充足地方的凡人會變成鬼，鬼就是凡人靈魂沾染靈氣變成的。

鬼也修煉不了，很多還意識不清且終生怕太陽，一般在天地間游蕩一段時間后就會自然消散，若有作惡的鬼也會被凡俗的道士和尚解決掉，修仙的修士是完全不關心不在意的。

所以李衡想了想可能這只鬼是個好奇鬼吧，便也就不管他了。

大樹村因為百年前村里有顆超級大樹而得名，后來遭遇戰火被砍了，但大樹村還叫大樹村，村里比王家村戶數多也更富裕些，去年大樹村走出的秀才還在縣里做了官，多有照顧之下更富裕了。

但大樹村村東頭的吳老漢一家就很貧窮跟不上村里腳步，吳老漢長年臥病在床，全靠僅有的一個女兒照顧，上上個月吳老漢死了，村長便張羅主持起吳女的婚事。

可惜吳女雖四肢健全但長的實在太丑，一直沒人要，村里大戶馬才還說白送做丫環都不要，若看了一眼一天就吃不下飯。

所以最后吳女就留給了同樣外人眼里的傻子山生。

山生的迎親隊伍是下午到大樹村的，時間太趕當然要在大樹村住一晚，明早天一亮再把新娘子接走。

今天按規矩不能見新娘子，住當然是住在村里大戶馬才的閑置屋子里，別家也沒有。生在一個村多少都能攀上宗親，馬才也樂得幫一把把吳女送走，甚至他還特意去瞧了山生一行人，說道：“傻子配丑女是絕配。”

李衡懶得理會，同行的王大狗子等人不敢惹是生非，便也就由馬才說了。

一夜無話，大樹村給他們的飯食也還行，畢竟王土生給足了錢。

天沒亮，一把嗩吶一把鑼鼓就在大樹村吹吹打打了起來，大樹村民紛紛掩門偷看。

山生敲開了吳女家的門，走入了一個破敗的家，進門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口大缸，接著屋頂破洞的落雨。而吳女早已披著麻布紅蓋頭靜靜站在堂屋中央，旁邊還有兩個婦人擦了滿臉紅胭脂粉看著山生。

靜態又動態，喜慶又安靜。

這一刻，李衡心中有些怪異，沒想到前世都沒結婚的自己道這一世這么早就體驗了一把結婚，據說結婚對象還奇丑無比。

一些簡單的規矩結束后，李衡牽著一只手背黝黑手心布滿老繭的手走出了門，然后帶她坐上了由王大狗子兄弟抬著的抬椅。

“山生啊，難道這就是你所期望的嗎？這么丑的新娘，睡覺時我肯定要封閉你的一切知覺。”

吳女坐著抬椅表面風風光光地出了大樹村，畢竟一生一次的結婚得有個基本的體面。出了大樹村后自然得走路，一路抬到王家村王大狗子兄弟可不愿意。

紅蓋頭還不能取，天色也才蒙蒙亮，依舊是山生牽著吳女的手在走。回去的路上大伙也都安靜了不少。

吳女一路上沒說話也沒叫苦，從小農活做的多，粗健的雙腿不比男人差，可當走到山生見鬼時的埡口時，吳女開口了，聲音粗俗：“我男人，我們歇一下吧？”

李衡突然感覺到山生手里牽著的手變白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