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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城日記

1.飛向“圍城”:大年初一我回到宜昌

作者:夏天飛鳥

這個春節應是永生難忘的。

武漢封城像一枚導彈,精準擊沉了所有湖北人的心。先生覺得,我們都被拋棄了。

在此之前,已經有很多人玩笑似的建議封城。也許這是最快速有效防止擴散的辦法,但他們真的了解封城意味著什么嗎?

姥姥看見這些傳言很擔心,很早就提出要接孩子出來。我說:“不可能,非典時候都沒有封城。”現在我左右臉都腫了。

不身在其中,如何能夠設身處地著想,做不到的。用腳丈量過武漢三鎮,在光谷被擠得七葷八素,在無數個春運里奔波于三個火車站,于交通堵塞中罵過“滿城挖”,甚至和那些官僚喝過一杯酒……我和我的家人因此才清楚,封城會帶來怎樣的絕望。

我不喜歡武漢,此刻卻同情它。

我不能指責我的父母和公婆,說他們沒有大義,他們一個不顧自己安危偏向火山行,一個放棄逃走的機會甘愿被封。身在安全處的我,什么也沒做,有什么資格自認為更高尚?何況全程自駕,已經最大限度避免和他人接觸,到家禁足,我不能做出更苛刻的要求,也無心再苛求。

與此同時,還有一只靴子沒有落地,那就是宜昌的病例一直沒有通報。疫情至今焦點全在武漢,但湖北人都清楚,多少人早已從武漢返鄉。宜昌在湖北最西部,離武漢三小時車程,不算很近,但絕不可能無人感染。

最可怕的不是數字,而是沒有數字。

武漢已經開始動員,宜昌仿佛置身事外。因為沒有官方通報病例,大家都認為自己很安全,姥姥姥爺出門買菜都不太情愿戴口罩。我意識到宜昌也兇險。

不知道我的那些同學朋友們,是滯留武漢還是已經回家,也不知道病毒究竟危險到何種程度,還顧不上去想去問這些,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我要回去,回宜昌去,孩子和父母需要我。

人本主義心理學說,人的“需要”是一座金字塔,最底層是生理和本能,中層是社交和關愛,高層是自我價值和突破自我。像上樓梯一樣,走過低層的人才能再往上行進。現在的我,一夜之間跌落到底層,我需要我的家人安全,如果有萬一,就像野獸一樣護住我的孩子。

除此之外,無法再思考任何東西。

我買了飛回宜昌的機票,25號大年初一,凌晨起飛。

1月24日 除夕

早上收到一條短信,運營商發來的:歡迎您來到/回到北京,若出現發熱或咳嗽癥狀,請戴上口罩及時就診,并主動告知醫生有武漢生活史、旅行史或病例接觸史。

我沒有發燒咳嗽,還用不著自我審查。那時候,個別新聞中已發現早期癥狀可能不明顯,但我并不想把事情往更壞的方向聯想,畢竟,現在已經足夠壞了。

在我的催促下,姥姥終于去買了些口罩,但買不到兒童口罩。我和先生決定去藥店碰碰運氣,戴好口罩,我們便出了門。

走了兩家都沒有,其中一家店員聽見我們說要買口罩送去武漢,立刻警惕地摸出一副口罩自己戴上。問到第三家才終于買了兩盒。

宜昌官方終于公布一例確診病例,也是死亡病例。23日上午送到省里才確診,下午便告不治。

城區沒反應,宜昌下屬的枝江和當陽兩縣忽然宣布封閉,這波操作很迷惑。一小時后,我發現另一條新聞:省商務廳副廳長確診感染,曾去枝江視察。

心中的疑云不斷擴大,病毒像一張隱形的網,我們每個人都睜大雙眼,卻仍然是瞎子。自稱湖北副中心,全省第一個文明衛生城市,宜昌尚且如此滯后,其他縣市,鄉村會怎樣,我不敢想象。

今天是除夕,不管怎么說好好過完吧,凌晨就要出發。

今夜的春晚成了背景音樂,我倆各自埋頭刷手機。抬起頭是歡樂祥和,低下頭是一方有難,感覺很是魔幻。我想起在武漢的人來,我的同學們,有的是飛行員,有的是醫生,有的懷胎十月已待產,還有我的家人:公婆回到家,車也沒油了,明天,還要給90多歲住在醫院的長輩送飯透析,不曉得他們要怎么辦。

群里的紅包一個也無心去撿,更不要提拜年——從內心里不承認自己在過節。

朋友圈偶然刷到誰發了一條:“現在還在發明星晚會的人,你們是眼睛看不見嗎?”看罷只有苦笑。

這時候又有了新的消息,黃岡封城、隨州封城……我預感到,整個湖北都將被“圍城”。

先生道:“要是宜昌也封了,你就回不來了。”

“那便一去不回。”我學著那句臺詞回他。

我心里祈禱著:慢一點,再慢一點,只要讓我落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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