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墨色之上
- 清瀾劫
- 曉思量
- 2013字
- 2020-03-20 21:40:21
南云卿突兀地拍手,動作夸張。他身子不停地朝李知嫻身邊湊,笑得那般純粹“明日宮里擺宴款待,聽聞母妃要慶祝瑾兒在林合縣立功呢!”
聞言,兄妹二人對望相視。李知瑾瞳孔中的復雜情緒終是來不及遮掩。
“皇上,夜涼。”嫻貴人扭頭去看他“不如讓魏總管送您回去?”
南云卿抓起盤中的糕點,遞給女人一塊。見她搖頭淺笑,他便自己塞進嘴里一塊。
“嫻兒在哪孤就在哪。”
李知瑾倒酒,不短時又飲一杯。
…………
明日大燕宮設酒宴迎人,今日便有人向王府遞柬。
玉林孝侯在一旁,偶爾抬頭,小心翼翼觀察著南泊同。只見男人將請柬丟在一旁,便繼續賞起伏案上的名畫墨玉離。
南泊同挑眉,修長指腹搭在鼻尖上。許久,他輕笑著問了一句“本王怎么看這幅畫都覺得似曾相識,玉管家看呢?”
玉林孝特意伸長脖子仔細看了又看,只見林中一人牽馬,對面一狼狗盯著那人,神情中似有似無的伶俐。
未見過,從未見過。
“老奴眼拙,這墨玉離何等上品,老奴怎得窺看。”
他也是實話實說,這上品名畫向來只有位高權重之人擁有,他一個奴婢,若是窺探一眼,治罪殺頭都尚不為過。
南泊同半垂眼斂,指腹滑過畫卷,眸中的深意久久不曾淡去。
“元清瀾還沒回來嗎。”待將墨玉離推到一旁,這才拿起赤色請柬細細端詳起來。
聞他言,玉林孝扭頭向窗外望了望,卻見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出。
“老奴出去……”
話還未說完,便聽屋外人語之響。玉林孝見男人半天沒有動靜,自己也不敢輕易離開。不過聽這聲音,倒是清瀾那丫頭沒錯。
“夜深了。”
“元清瀾,我真的餓。”少年快走一步,至她面前雙手展開,攔住去路“你當真不煮面給我吃?”
元清瀾看他一眼,便要從旁邊過去。
見狀,元竹更是不依不饒“不給我煮面也行,你得告訴我昨晚你去哪了。”
說到這個話題,女人不禁怔愣一下。腦海中突然閃過她坐于樹上的畫面,而南泊同站在樹下,似有怒意的望著她。
她說她要為他摘花,她說她鐘意他多年。
前一句尚且說出口,后一句卻生生堵在心中。
其實沒說出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畢竟現在的她只想守在他身邊,只想默默的陪伴……僅此而已。
元竹見她愣著,半晌也不回答。仔細一看,這才知面前的女人早已想事想出了神。
元竹欲身手拉她,背后一道蒼老年邁聲音響起,他便又將手默默收回。
元清瀾抬頭,這才見玉林孝朝兩人這邊走。
“清瀾……”老人瞧著身旁少年一眼,也覺得沒什么好遮掩,就如實說了“王爺叫你去書房見他。”
女人望著不遠處的平江閣,見那方燈火長鳴,亦有暖惜之意。她朝玉管家點頭,莞爾道了一句好。
“那老奴先回去了。”玉林孝臨走時,突然牽住少年的手“走吧,和老奴一起。”語氣中,凈顯無奈之意。
“你回來后便早些休息!”
身子已離女人有幾分遠,擔心之語卻足以讓她聽的清晰。
墨色深夜彼時有些冷涼,泥地上隱隱結出一片凍霜。現如今的季節,多有枝葉摩擦作響,轉而瀟瀟瑟瑟飄落一方。
元清瀾雙手緊握,視線始終凝視著對面不遠處的平江閣。
伏案上一紙一筆,字跡尚且初寫黃庭。若是細看,便見棱骨分明的指節莞爾移動,銅光下的俊顏更是驚艷。
南泊同繪字時便聞屋外有腳步聲響,停筆時,正好與女人面對著面。
“主人。”
男人見她,便笑了。
“我的墨硯光了。”
屋內花燈初上,映的女人影子狹長。元清瀾顧著面前男人的臉,霎時會意。莞爾,朝他身邊走去。
她記得鬢年之際,常常喜歡來這等他。
那時身軀尚且矮小,無論怎樣都摸不到墨硯,無奈之下她只得踩著圓凳,上半身貼緊伏案邊緣。
有一天她悄悄跑進書房,見少年伏在案上淺眠,她圓嘟嘟的臉上便立刻掛上了兩抹緋色的云。
原來少女懵懂之中依舊心動,哪怕是一個安靜的背影也難免花癡一番。
小女孩如平常一樣搬凳子,不過這次動作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好吵醒了身旁的少年。
少女幼稚,長屏呼吸,竟也是怕打擾到他。于是,小女孩常常漲的滿面通紅,自己差點將自己憋死。
那時玉林孝進來送茶水點心,第一次見元清瀾緊緊貼于南泊同身邊,嚇得大喊一聲抓賊,手上的玉盤也摔在地上。
“不是!”小女孩嚇得不輕,卻也是下意識的反駁,元清瀾兩只舉著墨硯的小手一松,墨汁頃刻間灑落……
許是聲響太大,硬是吵醒了伏案上的少年。
南泊同迷糊間睜眼,卻見身邊狼藉一片。
伏案臺前卷冊被墨色染黑,自身長袖也免不了跟著遭罪,再見面前少女,胸前沾濕一片墨汁。
“主人……”小女孩一副委屈模樣,手里還抓著大把卷冊名畫。想是剛才搶救一番,卻于手心處這般荒唐。
少年忽地起身,拎起女孩的衣領。
他怒不可遏,卻半晌未見責備之語。不短時,暗自嘆了口氣。
…………
墨硯內浮上些許清水,女人雙手附上墨錠,順著正西的方向,一下又一下,動作嫻熟的磨著。
想著以往那些蠢笨的過往,元清瀾忍不住唇角上揚,溫柔之相盡顯臉上。她不自覺看去他的方向,卻發現那男人也在睨視著自己。
懂元清瀾者莫若南泊同。
男人抬袖,附于元清瀾墨錠上左右移動的纖細手背,定睛看她。
女人此刻雙手如觸電一般,環著身子,溫酥了整整一圈,最終來到那顆猛烈跳動的心臟。
“當年就是這雙手毀了我的愛卷。”片刻須臾,南泊同收回手掌,拾起面前的竹簡,視線落于字上,話卻是說給她聽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