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旨,京城文武百官悉數上朝,不得告假。
其實,這么大的事,別看八百里加急,皇上很可能是最后一個知道消息的。燕云的風吹草動,都有著各種征兆。
省親的,做買賣的,甚至是乞丐,這些個混跡于市井坊間的人,都可能是第一批聞到血雨腥風的人,他們早已是聞風而動了,更別說那個上京侯目中無人,什么事兒都敲鑼打鼓,生怕沒人知道他的英雄壯舉與豐功偉績。
這股風所到之處,紅塵滾滾,遮天蔽日,狼煙四起,富賈一方的破財免災,有點小錢的,收拾收拾,舉家西逃,無牽無掛的,就只能跟著人流,走一天是一天,能躲過就撿條命,躲不過,聽天由命。
這時候百官上朝,人人都心知肚明,坐著轎子,在這人流當中擠來擠去,各懷心思。上朝的路上,眾人已是議論紛紛。
“這上京侯野心夠大的,好好的侯爺不當,竟糾結一幫舊部,起兵謀反,顯然是把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宰相苦心經營數載,早已蠢蠢欲動,他那個兒子青龍將軍,征戰四方,居功至偉,卻只封了個上京侯,沒了兵權,卻沒鬧出什么事來,以我看,那就是個圈套,現在好了,借口有了,時機成熟了,上京起事,便是必然,弄不好,這父子兩人是要里應外合啊。”
這說話的人,膽子不小啊。
“以你的意思,這是要逼宮啊!”
“我看未必,這張氏父子,也不是一條心,各有各的算計,各寵各的勢力,老大雖是能征善戰,但貪戀女色,驕橫跋扈,樹敵頗多,給他老子惹了不少麻煩,而老二白虎將軍謙遜而又為人低調,朝堂內外聚攏了不少的人脈,尤其軍機營,讓他經營的有聲有色,深得宰相賞識,所以啊,這青龍是看穿了這層紙,先下手為強啊。”
“說的也是,看來我等也要早做打算了。”
“如此說來,那當今皇上豈不是只有束手就擒,拱手相讓了,還有那太師一黨,豈能善罷干休?“
“皇后被廢,太師一黨除了一個扶不起的殿前點檢司樊大人,還有一個行將就木的太師,已經是大勢已去,野心不死又能如何?“
正說著呢,就見后面一陣喧囂,前呼后擁的一大幫人,中間一大號轎子,一般都八人抬,而這個轎子,十六人抬,非常有氣勢,而且今天這轎子還是敞著的。轎子里坐著的正是當朝太師,別看一大把年紀,今天卻一反常態,面色紅潤,身著考究的朝服,威武的很。
很長時間抱病不朝的人,今天卻是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笑對如此危局,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好些個官員可以說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救星,看到了希望,一下子圍攏上去,跟太師打招呼。
而太師也是頻頻點頭,非常得意。
可這人流之中,卻唯獨不見上朝的領班,宰相張大人。這么大的事,這么個大人物怎么能缺席,難不成已經逃命去了,找他的那個大兒子,造反的頭頭去了?
正在那兒一邊走,一邊七嘴八舌呢,貿然發現,這宰相大人和白虎將軍已經在大殿上侯著呢。
好些人不禁松了口氣,還有些人頓時又緊張起來,朝堂上一時間靜悄悄地。
一邊是宰相,一邊是太師,四目相對。
宰相大人一拱手:
“老太師別來無恙。“
太師手捻胡須:
“宰相大人久違了。“
言語不對,卻暗里較著勁兒。
“皇上駕到!“
皇上大搖大擺地進來了,端坐于龍椅之上。
“吾皇萬歲萬萬歲!“
該有的禮節還都在,就是不知這樣的場景還能持續多久。
皇上掃視了一圈,唯獨不見殿前點檢司龐大人。
“這滿朝文武,怎么只有龐愛卿未到,又是何故啊?“
一旁的韋公公趕緊搭話。
“起奏皇上,龐大人身染重病,已有多日。“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個時候有病,我看是臨陣脫逃啊。“
大殿之上卻無人響應。
“上京侯不思皇恩,糾結亂黨,起兵謀反,已據燕云數州,我汴梁皇都危急,眾愛卿可有破敵之策啊?“
皇上振振有詞,處亂不驚。
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出班,一些人看著太師,一些人看著宰相。這時,太師第一個發話了。
“陛下,上京侯起兵謀反,實屬大逆不道,宰相張大人,身為其父,難辭其糾,其罪當誅,應速將其革職問斬,詔告天下。“
“不可,陛下,如此一來,更給了叛賊一口食,讓其有侍無恐,更致汴梁于險境,致皇上于危難,如何退敵,才是當務之急。”
費侍郎站了出來,一番話,讓太師頗為詫異,你這是站在那一邊,又是為誰說話啊。
“費愛卿,那以你之見呢?”
“以微臣看,上京侯謀反,罪不可赦,宰相大人責無旁貸,應遣其速速前往幽州,曉以利害,勸上京侯回頭是岸,免了兵戎相見,實為百姓之福,皇上天恩。”
“荒唐,張氏父子之野心,盡人皆知,你這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好讓他們父子合兵一處,助紂為虐,亡我大周啊。”
太師對這個費侍郎非常不滿,簡直是厲聲喝斥,這還沒乍地呢,就已經要改換門庭了。
“劉愛卿,你說說!”
皇上直接點名了。
劉仆射余光掃了一下太師,拱手出班。
“陛下,子不教父之過,張大人還在朝堂上為百官之首,實為不妥,也難平民憤,其子糾集草寇流賊,犯上作亂,更為天下所不容,以臣之見,應先將革其官職,罷其爵位,押入天牢,嚴加看管,然后再商議退敵之策,也免得走漏了風聲。”
“是啊,陛下,應將其速速革職問罪。”
大殿之下不少人隨聲附和。
皇上看了半天,看來,當此之時,他也只有隨應民意了,也正好給宰相個下馬威,別以為自己可以獨攬朝政,不可一世,但又不能操之過急,將那上京侯逼入墻角。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宰相張寶昌,撲通跪倒在地,摘下官帽,捧于胸前。
“臣罪該萬死,請皇上發落,只是懇請陛下,讓我犬子德培為馬前之卒,戰場殺敵,以報皇上隆恩,以見臣一片赤誠,皇上!”
張寶昌頭點地,痛苦流涕。
老子押在天牢,做了人質,小兒子派到前線,兄弟倆拼個你死我活,這真是一條妙計啊。
“張愛卿,身為朝之重臣,老臣,鞠躬盡瘁,為聯分憂,為百姓謀福祉,難能可貴,只是你這個兒子,狂妄自大,不念皇恩,反到以下反上,實為大逆不道,你罪責難逃啊,聯遷就了你,就對不起了滿朝文武,遷就了你,就辜負了天下百姓,遷就了你,聯這個皇上也就當不成了,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