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圣命，白虎將軍前往天牢探監。這個地方，白虎將軍再熟悉不過了，當然不是審什么犯人，也不是用什么刑，見證一個個的靈魂出竅，而是通過牢中擂臺，將多少個殺人不眨眼的狂徒，改頭換面成了他身邊明火執仗的爪牙，甚至通過這種方式將那些身手了得又高風亮節不愿俯首帖耳的高手屈打成招。
可今非昔比，白虎將軍今天手里拿著的，不再是什么罪案，什么目標名單，而是好酒好菜，是賄賂獄卒與牢頭的金銀細軟。
哎呀，這蹊蹺的事真是接二連三啊。審訊要犯，乃是刑部的事兒，大刑伺候，皇上卻偏偏交給了玩弄刀筆的御史。白虎將軍來探視謀反的朝之宰相，而且還是兒子探視老子，卻沒有當官的現場監督，這簡直就是一種蔑視，嘲弄。
雖說這牢頭，按以往的規矩，那是白虎將軍的人，準確地說，是他張家的人，可白虎將軍使了銀子，讓其在牢門外候著，準確地說，就是把風。
“張寶昌，有人來看你了。”
這牢頭，一邊打開牢頭，一邊不高不低地喊了一聲。
披頭散發的張寶昌，背對牢門，盤腿而坐，沒什么反應。
朝廷要犯，身陷牢獄的反賊，謀權篡位，往日那些點頭哈腰的官員們，躲都躲不及呢，探望，那不是引火燒身嗎？
壞了，這看來又是一個圈套啊。張寶昌竟然沒什么反應，可以斷定，張寶昌并沒有提出探監的請求。
白虎將軍頓時感到一股涼氣籠罩了整個牢房，和牢房特有的刺鼻味道攪合在一起，將飯菜的香驅趕的干干凈凈。
“父親！”
白虎將軍將酒菜一件件擺在桌子上。
張寶昌猛然回身，幾乎是瞠目結舌。
“德培，你，你！？”
白虎將軍不吱聲，拿起酒壺，滿江地斟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張寶昌仰頭，大笑，狂笑。
“想不到呀，想不到，一朝宰相竟然被他最得意的兒子，當眾揭發，親手送進監獄，想不到和盤拖出多年經營之寶藏，將其父送上斷頭臺的兒子，竟然，竟然拿著好灑好菜來探視他的竊國之父，真是天大的笑話，落進下石還不夠，還要來看其父的落魄樣子，這是壯行酒，還是斷魂湯啊？”
白虎將軍穩穩地坐著，余光掃了一眼身后。
“是丞相大人殺人越貨，鏟除對手在先。”
張寶昌也在對面坐下，盯著白虎將軍，他的兒子，至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些酒落下來，順著嘴角，沾到胡須上，慢慢往下滴。
“不錯，是我要你辭去官職，去江南之廬山修養，是我聯絡唐之韓熙載派人行刺于你，是我挾持你手下的張繼才，放火殺人，因為你必須得死，你的哥哥德倫已經是你達到個人野心的炮灰，借著平叛，大造聲勢，經營，籠絡自己的勢力，爪牙，借領封受賞，大肆扶持，安插你的人馬，大到侍郎，小到主簿，無孔不入，不僅如此，還挖老子的墻角，遍布耳目，你的勢力太大了，已經威脅到了你的老子，威脅到了朝廷，威脅到了皇上，我這是為民除害。“
“真是賊喊做賊啊，死到臨頭，不思悔改，還口出惡言，要不是圣上念及舊情，頒下口諭，允我探監，念及父子之情……“
“哼，好一個舊情，好一個圣上。”
張寶昌再飲一杯酒。
“哎呀，人算不如天算，想我張寶昌多少年無一日不在謀劃，無一日不在經營，無一日不在準備，為此委曲求全，大義滅親，不擇手段，本以為天衣無縫，眼見大功告成，卻被他的親人，他的兒子，致命一擊，我殺你不假，可你又可嘗不是被人利用，遭人算計，你又何嘗不是下一個鏟除的目標？”
白虎將軍也喝上一杯，再一次用余光掃了一下身后，很安靜的樣子。
“這個就不用父親大人你操心了，你還是想著如何坦白交待，帶罪立功吧，也許皇上能饒你一命。”
張寶昌稍稍愣了一下，手指蘸上酒，在桌上寫著什么。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命不可違也，為什么還要無中生有，栽贓陷害呢，你來看我，說明你還念及父子之情，還望我兒，好自為之，讓我張家不要斷了香火，我府上還有些銀兩，拿去做個商賈，官呢，就不要做了。“
張寶昌眨眼，白虎將軍緊盯著桌上若隱若現的幾個用酒劃出來的幾個字，皺了一下眉，將酒杯壓在了上面，聲調高了起來。
“人之將死，其也善，敢問父親大人，那兵部侍郎，為您親點，輔佐你監造凱旋宮，籌備封賞大典，鞠躬盡瘁，幫了父親你不少忙，你也曾不止一次對其贊賞有加，可你卻為何把他說成是妖言惑眾，挑撥離間的奸臣？”
張寶昌自己倒上了酒。
“趙普巧言善變，做起事來，有條不紊，確實不假，可他也正是借了各種機會，閉目塞聽，謀棋布子，為父的今天，還不是拜他所賜，這樣一個人，留著就是后患，可惜啊，可惜，可惜這樣的城府，我發現的太晚，太晚啊，與其相比，我算什么，他才是朝廷的最大威脅。”
“哼，我看你是酒喝多了，刑受少了。”
白虎將軍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你，你這個逆子，逆子！”
張寶昌竟然掀翻了桌子，酒漫天牢。
出了天牢的白虎將軍，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或者說原有的想法得到進一步的確認，決心已下，務必果斷出手。
現在出手，白虎將軍相信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他，相信不知有多少失勢而又生死未卜的人對他恨之如骨。
這個計劃的實施，一個人選是他身邊的媚兒，一個是皇后娘娘，而后者乃是上上之策。但現在以他白虎將軍目前的身份已經無法與皇后娘娘取得聯系了，也不能去聯系，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那可就是萬跌不復，自投羅網啊。
那就退而求其次吧，當機立斷才最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