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將軍很險,而汴梁的凱旋宮監造使很忙,副使趙匡胤督辦石材,木料的挑選,運輸,趙普主抓建造現場,幾乎天天泡在熱火朝天的工地上,對每一個細節都極為謹慎。
這一天,趙普正在現場忙活,手下來報,說有一個自稱是大人親戚的人要見他。
“親戚?”
哪里來的親戚,建康來的,王爺有什么要緊事要告知,跟白虎將軍有關?
也或者來這汴梁城的,那么是澤天校尉,他這個時候明目張膽地出現?太危險。
會不會是?……
不管怎樣,一定要緊。趙普放下手中的活,回到了駐所,來人就在廳堂等候,背對著門口,一身秀才式的打扮,無處不透著秀氣。
善于觀察的趙普頗有些疑惑,處處都顯得陌生啊。
等趙普再往前走到案桌前,一轉身,眼前頓時一亮,這確是他的親戚,而且是很近很近親戚,女扮男裝的蓮兒,皇后娘娘的貼身之人。
趙普馬上傳令下去,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本大人有要緊事要辦,隨機引導這個親戚至里屋,關上門。
難得與蓮兒單獨相處,趙普心里這個熱乎,但好些話都堵在了喉嚨里,舌頭下,望著蓮兒,顯得有些木訥。
“公主一向可好?”
見了同一屋檐下的伙計,蓮兒臉上也泛起緋紅,但舉止間無不透著端莊,優雅,公主身邊多年的熏陶,更有一番格外的落落大方。
她學著男子的樣兒,一拱手。
“公主好著呢,日盼夜盼這凱旋宮拔地而起的那一天呢,特讓我轉達她對大人的問候。”
“承蒙公主掛念,請轉告公主,趙普一定盡心竭力,讓這凱旋宮建的快,建的好,不知公主還有什么要趙普做的?”
這么特意前來,可不會只是探望。
“這里只有你我,外面守著的,也都是信得過的人,安全著呢。”
趙普稍稍壓低了聲音。
蓮兒卻不說話,向前走上一步,牽過趙普的右手,手指在手心慢慢劃過,重重地寫下一個字,然后將其手握起來,將那個字蓋了起來。
趙普感受著蓮兒手指的溫度與纖柔,看著蓮兒,似乎想在蓮兒的臉上找到更多的信息。蓮兒頭點了那么兩下。
“公主說了,趙大人只管這里忙著,家里盡管放心,有她照應著呢,我走了。”
蓮兒不做久留,傳完話,邁了秀才的步子,離開了。
趙普也是有模有樣的送了三道門,往回走的時候就開始琢磨這個字的深意,又是為誰而準備?
趙普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皇上了,為了皇上的安全,為了以防萬一。可這凱旋宮是專門慶功的地方,表彰豐功偉績的地方,是留存赫赫戰功的記憶之宮,豐碑之塔,誰會在這里做手腳,犯眾怒呢?
趙普想到了宰相張寶昌,也只有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違,可這么一個老奸巨滑的的老狐貍,應該不會犯這樣的糊涂。
那么說,這是為了?……
趙普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大跳。好一個公主,他都有些不認識了,如此大膽的計劃,讓趙普佩服的五體投地,又心生忌憚。
趙普知道,掘進隊已經先遺人員已經到達汴梁城外某個地方,由澤天校尉統領,正在秘密加緊訓練,并對汴梁的各種情況進行摸底,且隨時與洛陽節度使周子云保持聯系。這個字所發出的命令應該就是復雜計劃的一部分。
而這意味著趙普要將既定的凱旋宮方案進行修改,但又不能讓人發現,尤其是那個熱心的宰相大人,如果走漏了風聲,那可不是殺頭那么簡單了。
想到這兒,趙普當即決定調回自己的副手,大哥,趙匡胤,讓他專盯著這件只能掛在嘴上記在心里的事兒。
當然了,趙普只是告訴趙匡胤,這么做完全是為了方便皇上,為皇上的安全著想。同時,趙普還安排了應急的法子,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看出什么破綻。打過仗,見識白虎將軍的舉重若輕的趙匡胤,自然明白其中玄機,相信這個賢弟的思慮。
“二弟怎么說,哥哥就怎么做,放心好了。”
果然,沒過幾天,宰相張寶昌在眾人簇擁之下,來到了凱旋宮現場視察。
“宰相大人要事纏身,日里萬機,建造凱旋宮,還要大人操勞,實在是卑職之過呀,還請大人訓責。”
趙普誠惶誠恐的樣子,緊跟在宰相身邊。
“哎,監造使那里話來,大人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是朝廷難得的人才,當初可是皇上親授的欽差大臣,督造凱旋宮,豈能難得了趙大人,只是凱旋宮之建造,皇上極為重視,數度過問,本宰相也不敢怠慢啊,過來看看,也好及時稟奏,有個交待,趙大人可不要多想喲。”
宰相就是宰相,這話說的天衣無縫,又是鞭打又是贊譽,完全是身在其位不得不為。
眼見這凱旋宮一層一層地起,一層一層地疊加,宰相大人甚是滿意。
轉了一圈,宰相大人猛然轉過身。
“監造使,可否借一步說話!”
宰相跟著趙普來到了附近的駐所,讓其他人等都退下,換了一幅神秘的樣子。
“凱旋宮的圖樣,趙大人可否仔細看過?”
“當然看過,反復看過,建造的每一步都以其設計按部就班,怎么,宰相大人發現其中有什么不妥?”
宰相大人踱了幾步。
“這凱旋宮建于皇宮之外,比鄰繁華街市,而它是皇上要去的地方,可能會去上不止一次,慶功擺宴,表彰有功之臣,屆時人員眾多,然而這叛亂剛剛平定,殘余之賊人,流寇,混跡于市井,偽朝之舊臣,亂黨隱匿于朝野,身為臣子,我等不能不為皇上的安全考慮啊。”
趙普隨聲附和,這個宰相言必稱皇上,可這心底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盤。
“可這凱旋宮的圖樣可是工部復審,皇上親批,想必已經有所考慮,再者卑職也萬不敢有絲毫差錯。”
宰相手指點了點桌案,微微一樂。
“這道有明有暗,要是圖樣里就標的清清楚楚,豈不盡人皆知,又何談安全,明道非道,暗道才是保安全的道,因應萬一,以防不測呀。”
趙普心里又是一驚,竟然有這等巧事。
“趙大人,深得皇上信任,于宰相我乃難得的左右手,以趙大人之才學,定懂凱旋宮之凱旋的深意,保得萬無一失。”
后面這幾個字,宰相大人說的很慢,咬的很重,交待完,甩袖,走了。
可趙普這心里卻擰的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