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垣為惡的日子飛快而過，轉眼間便是十幾日，一座青樓建成。

這一日，蘇垣赴蔣圖之約，來到青樓，因這些日子師爺已經對其十分不滿，所以就把師爺帶上，想著刷一刷狗官值。

因為剛剛建好，這青樓中還沒有迎賓的姑娘，連老鴇都沒有，只有一些小丫鬟和干雜活的小童。

沒有話本中青樓楚館的熱鬧，蘇垣感覺自己倒像進了一所冷清的茶館。

來到三樓，此處只有三五間屋，裝飾華麗，是定好的“雅間”。

蘇垣找到最里的一間，推門而入。

“賢弟，你可讓為兄好等！”

蔣圖起身相迎，又打發了旁邊兩個濃妝艷抹的姑娘來伺候。

這兩個女人，都有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的水粉鋪得老厚，嘴唇紅的嚇人，蘇垣見了，差點沒吐出來。

這惡少，還真是葷素不忌啊！

心中十分敬佩，蘇垣擺擺手，哈哈一笑道:“這些胭脂俗粉，也進的了蔣兄的眼里？”

蔣圖見蘇垣婉拒，臉上未露絲毫不快，經過夫子廟一事，加上這些人的廝混，他已經完全把蘇垣當做了知己弟兄。

他親了一口旁邊女人的臉，笑道:“眼下沒奈何，只得先受著，待五日后便有好貨，到時讓賢弟好好享受！”

五日后？

蘇垣心中一動，莫非這惡少要弄一波美女過來？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是這蔣少弄來的女孩干凈漂亮，來歷又清白，他倒不是不能“享用”一番。

“我可不是好色！我這是為了打造狗官的人設！”

蘇垣這樣對自己說。

兩人推杯換盞，喝的倒是頗為高興。

不一會兒，酒量不高的蔣圖就先醉了。

“莫急……五日之后……便有上好的美女……嗝……供你我享用……”

蘇垣也有些醉，但比蔣圖要好一些。

他打了個嗝，感覺暈暈乎乎的，腦海里想著五日后到底會怎樣，就直接問了出來。

蔣圖嘿嘿一笑，左右看看，見沒人，便道:

“嗝！我只告訴你……可千萬不敢……落到旁人耳中……”

蘇垣感覺眼前的酒杯仿佛變成了兩個。

隨口嘟囔道:“一定，一定……”

蔣圖又賊笑了笑，道:

“我一直與瀘州有名的黑風盜有來往……這些年來……我用我父朝中的關系，幫他們穩住瀘州衙門，這才讓他們得以生存。相應的，他們要按時給我分取金銀。

這一次我特意囑托他們，將這次銀兩，一并在人販子處換了些順把的漂亮姑娘……”

“五日之后，斷青崖……便是今次分贓之期……”

蘇垣此時還醉著，耳朵只聽了個囫圇，聽到說“盜匪”、“勾結”之類的事，腦子轉也沒轉，便拍了胸脯，道:

“嗝！無論發生何事，蔣兄放心，有我在，定保你名譽周全……一切臟水，盡管潑在小弟的身上……”

蔣圖剛才醉的厲害，無意間說出心中秘密，當時酒就醒了一半，他兀自正后悔，可聽了蘇垣的話，當時就感動地不行。

拿起酒杯，蔣圖一飲而盡。

“好兄弟，今日，不醉不歸！”

……

……

門外，師爺把屋中的談話全都聽在耳中。

他站在那里，渾身激動的顫抖，一顆心臟劇烈的跳動，仿佛要掙扎出胸膛。

難以形容他此刻是何等的震驚。

接連十幾日來，大人一直督建青樓，對進度反復催促，對那些干活的百姓們極其苛刻。

隨著百姓們對大人的謾罵越來越厲害，師爺也從一開始的信任，轉為不確定，直到深深地失望。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昔日里明察秋毫、不慕名利的大人，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師爺之前都覺得，以蘇大人這般的英明與智慧，就算是再大的勢力，也能勇敢面對，輕松的瓦解，最終為民造福。

可現實是，區區一個侍郎府的公子，就讓大人徹徹底底的屈服，放棄了自己為民造福的信念，成為一個為他人享樂而壓榨百姓的狗官。

直到今天上午，他還是這樣想的。

然而就在短短的幾個時辰，一切都變了。

他徹底的明白了大人的深意。

隨之而來的，是洶涌而來的感動。

黑風盜，橫行瀘州城數年的惡匪，害死人命無數，就連瀘州知州都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而大人，卻以一區區知縣之力，意圖剿滅這黑風盜，救瀘州百姓于水火！

只身入侍郎府，與虎狼相交，停修路，建青樓，硬下心腸，鞭打他摯愛的百姓……

這二十多天，大人背負了多大的惡名，沒有人比徐在田更清楚。

而大人心中，到底背負了多大的負擔，就連他，也難以想象。

沿著門的縫隙，徐在田看著那個從來不喝酒，卻為了套出惡少的情報，喝的狂吐不止的大人，一時間淚眼模糊。

但很快，他便振作起來。

大人為何要帶自己來？

就是為了在他無有余力的時候，幫助將消息傳遞出去。

傳遞給誰？

瀘州知州大人！

此刻，師爺的心中燃起無窮的斗志。

大人如此付出，自己就算拼掉這條性命，也絕不能辜負！

他冷靜下來，思考自己該如何做。

這樣重大的事，絕不能差人送信，萬一有差池，自己萬死莫贖。

親自去一趟瀘州城！

心中定計，師爺最后看了眼大人，朝門內行了一禮，輕聲道:

“我徐在田，必不負大人重托！”

說罷，便轉身下樓，從后衙取了一匹快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