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四面八方都是村子，周連夫只能挨村問了？早知這樣就把車開回來了？能省下不少的時間？靠兩條腿走路太費時間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個村子，還是找年歲大的人問？年輕人不可能知道十七年前發生的事情？路口坐著一位老大爺抽煙，問問他吧？

“大爺，和您打聽一件事？您知不知道十七年前誰家抱養過一個男孩？”

老大爺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抽著大煙袋。周連夫沒辦法？只能把聲調提高到八度？自己都覺得變成了娘娘腔？

老大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緊不慢的說：“你扯那么大的嗓門喊什么？我又不聾？說第一遍就聽到了？非說第二遍？好像我多老似的？這么告訴你吧！我離死還遠著呢？”

雖然被老大爺噎個半死？可周連夫心里挺激動的？老大爺不聾不啞不糊涂？那一定記得以前的事情？

“對不起，大爺，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問你知道十七年前有誰家抱養過一個男孩嗎？現在什么地方居住？”

一陣沉默，大爺的眼里充滿了淚水，聲音哽咽道：“我知道，是有這么一戶人家抱養了一個男孩。唉！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好不好？說多了都是眼淚啊！剛開始當心肝寶貝似的？可是后來……后來……唉？”

大爺的話給了周連夫一線的希望，沒想到事情如此的順利？問第一個村子就有著落了？聽老大爺的口吻說孩子過得不好？那沒關系？我會給他最好的生活？

“后來怎樣了？生活的不好是嗎？那沒關系？如果他同意？我可以帶他走？給他最好生活？”

大爺露出欣喜的微笑，握住周連夫的手激動的說：“我說一大早就有喜鵲在頭頂上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叫，原來真有喜事啊？你現在領走吧！我早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為什么好心要領我走？”

“大爺，我……我……沒說要領你走？我是……我是說……領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他是我要找的親生兒子？您……您……我……您老還是沒聽明白我說的話？？”周連夫實在找不出合適的詞和老大爺解釋了，支支吾吾的說不下去？

“聽明白了，你不就是找親生兒子嗎？可是你來晚了？他已經讓親生父母認走了，白紙黑字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經鑒定屬父子關系。”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老從頭說好嗎？我也糊涂了？”

大爺磕了磕煙袋鍋，又重新裝了一鍋，周連夫趕緊拿過火柴幫著點上，一串煙似燒熱的小火爐？接二連三地噴出來，嗆的周連夫咳咳的直躲？這煙是他聞到最嗆的一個？而且還辣眼睛？

“我今年整整八十三歲了，都說這是一道坎？可我看自己的身板過這道坎沒問題？在我六十六歲那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我在大青山上撿個男孩？當時我剛死了老伴，身邊沒有個說話的？就想抱回來養著算了？自己死了也有摔瓦盆的？沒有想到就在前幾天？人家親生父母找來了？那孩子說什么也要和他們走？丟下我一個孤寡老頭沒人管沒人問的？唉？”

“那你自己的孩子呢？他們不管你嗎？”

“我要是有自己的孩子？還養這個白眼狼干什么？吃里扒外的東西？臨走時他父母給我留了一筆錢？可我要錢有什么用？買個柴米油鹽醬醋茶也花不了那么多錢？我需要的是身邊有個給我做飯洗衣的人？哦！他們說了，等安頓好了把我接到城里，找個保姆伺候我老，可現在還沒動靜？我看沒指望嘍？”

周連夫才明白老大爺為啥急著走？原來把他當保姆了？唉？家家都有一首難唱的曲？一本難念的經？大爺現在這個情況？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爺，對不起了，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你別著急再等幾天？說不定他們會來接你？”

老大爺失望的低下了頭，他心里明白？孩子親生父母給的那筆錢就是他這些年的辛苦費？不會有什么保姆來接了？每天坐在村口耐心的等待？只是給自己一個心里安慰罷了？

“唉？你忙去吧！我再坐一會兒？人老不中用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今天是我說話最多的一次？謝謝你啊？”

周連夫的腳邁出幾步又退了回來，聽老大爺說的話特別的傷感。誰都有老的那一天？尤其是死老伴的人，內心悲痛欲絕，表面上卻裝作強大的樣子？自己不知道老了那天會不會也是這樣？

“大爺，我不著急走，陪你再聊一會兒？咱倆相見也是緣分？你和養子有緣也能再見面的？他要是有感恩之心會接你到城里享福的？”

老大爺默默裝上第三袋煙，狠狠地吸了幾口，像是把心里的怨氣隨著煙霧吐出來，哀怨地說道：“唉？人活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父母？他們生你養你最后還是要離開你？為了孩子？孩子不能替你生老病死？為了自己？在世上沒有親人、愛人？渾渾噩噩的生活又有什么意義？從出生到現在？我就沒離開過這個村子？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了，那還是我生病實在沒轍了才去的？都是：世界那么大？不走遍天涯都不算來世上走一遭？我呢？唉！想想真是悲哀啊？”

“大爺，你不能這么想？生而為人，活得坦坦蕩蕩就好？如果不能做到心中有大愛？最起碼不能丟了良心？你雖然沒有走遍全世界？不懂得文學的博大精深？可你有自己的為人處事之道：寧可吃虧，也不占別人的小便宜；寧可付出，也不辜負他人心；這就是做人的根本所在。不偽裝，不敷衍，不欺騙，做一個真真實實的自己多好？別人欺負你？懂得寬容體諒他人，你就是一個大善人？哪怕你足不出戶？世上也有人記住你的？”

望著周連夫堅毅的眼神？大爺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著他？沒想到自己活得這么偉大？得到了這么高的評價？這輩子沒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