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今天是除夕，街上已經隱隱約約傳來了鞭炮聲。

橫店火車站里沒多少人，成宇帶著一個大行李箱來到這兒，箱子里面除了衣物外還有部分年貨，塞的滿滿當當。

他坐在候車廳無聊的滑著手機，各種社交軟件里一片新年的歡樂，成宇不時的抬頭看一看提示牌。

又晚點了，時間從晚點半小時開始跳動，一直跳到將近兩個小時才停下。果然能買動車或Z字頭的，就千萬別買K字頭火車。

他的家在福建閩北的鄉下，今天需要先坐七個多小時臥鋪，再轉城鄉巴士，估計很晚才能回到家吃上團圓飯，也不知道那個點還有沒有城鄉巴士。

成宇撥通了妹妹的電話。

“喂，哥！上車了嗎?”電話那頭是成宇親妹妹，成琪琪的聲音。

成琪琪成績優秀，前兩年考上了BJ的一所重點大學，學的是會計專業，而且她也懂事，上了大學就開始勤工儉學，加上獎學金，沒找家里要過一分錢。

成宇說道：“晚點兩個小時，估計八點前都回不到家，你和老頭晚上自己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那怎么辦？那么晚都沒有車了。”成琪琪焦急的說道：“你到了火車站后打車過來吧，我和爸等你回來，車錢我給你報銷。”

成宇笑道：“知道啦，你們要是餓了就先墊墊肚子。”

掛斷電話后，成宇打開手機里的銀行賬戶，看到里面還有四萬三千多，這是他輟學打工以來最多的錢了，心中也開始不由得肉體那天在酒吧花的一千多。

坐在椅子上小憩了一會兒，火車終于進站。

一進入站臺，果然人很少，成宇這個臥鋪車廂除了他以外，只有一個背著吉他的小姑娘，坐票那邊倒是有不少人。

“您好，能不能幫忙抬一下，太重了我放不上去。”小姑娘看著比較瘦弱，試了幾次都沒把行禮放到架子上。

成宇看她行禮不少，熱心的過去幫她放好。

背吉他的小姑娘熱情的向他打招呼：“大叔，新年快樂，你也是今天回家嗎？”

成宇摸了摸自己臉，雖然劉波叫自己這段時間留著胡子，可也當不起‘大叔’這個名頭吧？

他笑道：“新年快樂，前幾天買不著票，只能今天回去，看你這學生模樣不是可以提前買票嗎，怎么也這么晚回家？”

小姑娘笑著說道：“其實學校放假好多天了，和朋友來橫店逛一逛，賺點生活費。”

“大叔你也是福建的嗎?我莆田下車。”

“我WY下車，你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吧？”成宇問道。

“大叔你怎么知道的？就因為背著吉他?”小姑娘驚訝道。

小姑娘發音很標準，可能是專業學聲樂的，沒有濃重的福建口音，成宇也是從她氣質上判斷出來。

不過這趟車去莆田還得個十幾個小時呢，她這一路也怪幸苦的。

“那你不是趕不上過年了？”成宇問道。

小姑娘說道：“我們那邊春節還好，主要過正月初四。”

成宇來了興趣，問她莆田那邊的習俗。

小姑娘顯然對家鄉的典故很熟悉，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在明嘉靖年間，福建沿海倭寇侵襲頻繁，倭寇更是會挑選春節那天過來襲擊。

莆田地區的民眾因此只能逃亡躲到山上，直到抗倭英雄戚繼光趕跑倭寇后，老老百姓才紛紛于當年二月初二返回家里。

大家一方面掩埋被倭寇殺害的親友尸體，另一方面需要收拾破碎的家園。這時，春節已經過去，莆田人只得在二月初二那天互相探望之后，于二月初四重新做歲。

所以為了紀念亡故的親友，以及抗倭英雄戚繼光將軍，正月初四那天才是他們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原來是這樣啊，這趟車到莆田還得十幾個小時，那你路上可要幸苦了。”成宇說道。

小姑娘不以為意，“我坐習慣了，我就喜歡靠著窗戶邊上，看著一路的風景，還能有些創作靈感呢。”

“我們學音樂的，萍水相逢就是朋友，我叫范思瑩，大叔你在橫店做什么的？”

范思瑩生性活潑，又很健談，絲毫不怕成宇是胡子拉碴的壞叔叔。

“我叫成宇，在橫店跑龍套。”

范思瑩驚訝道：“原來大叔是演員啊，你都演過什么角色啊”

“跑龍套能演什么，都是沒名沒姓的。”成宇笑道。

范思瑩對演員這個職業還是充滿了向往，不斷問道：“那你一定見過很多明星了？他們平時是怎么樣的？”

“演員很幸苦的，包括大明星也一樣，他們在聚光燈下光鮮亮麗，其實卸完妝回到后臺，也就是普通人而已。”

兩人聊了很久，都是范思瑩問，生活閱歷更豐富的成宇回答她。

聊到沒有話題后，成宇在臥鋪上睡了一會兒，直到乘務員過來檢票他才醒來。

乘務員給范思瑩檢完票后，看到她帶有吉他，問道：“同學你好，你這個吉他自己能彈奏嗎？”

范思瑩自豪的說道：“當然是啊，我彈的可好了。”

乘務員笑道：“今天剛好是新年，我們乘務組也沒什么可以祝福乘客的，同學你能不能過去幫忙唱幾首歌啊，也增添一下節日氣氛啊。”

范思瑩眼珠子轉了一下，點頭說沒問題。

成宇也來了興趣，跟著乘務員一起到坐票車廂。

乘務員宣布完范思瑩的來意后，大家都歡呼起來，互相道著新年快樂！

范思瑩連續彈了三首新年歌曲，車廂的氣氛很好，會唱的大家都跟著唱，尤其還有小朋友開始載歌載舞，為無聊的旅途增添了一絲新年的色彩。

同時火車已經達到福建地界，平原已經看不不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隧道和群山。

成宇雖然是閩北人，卻也會幾首閩南語歌曲，于是提議道：“范思瑩你會不會彈伍佰的《世界第一等》啊？”

范思瑩沖他笑了一笑：“會，大叔和我一起唱。”

“噔噔當當”，吉他美妙的聲音開始。

車廂里很多都是閩南人，而這首歌更是耳熟能詳，于是也大家一起跟著唱起來。

人生的風景。

親像大海的風涌。

有時猛，有時平。

親愛朋友你著小心。

人生的環境。

乞食嘛會出頭天。

莫怨天莫尤人。

命順命歹攏是一生。

一杯酒，兩角銀。

三不五時嘛來湊陣。

若要講，博感情。

我是世界第一等。

是緣分，是注定。

好漢剖腹來參見。

嘸驚風，嘸驚涌。

有情有義好兄弟。

短短仔的光陰。

迌著趁少年時。

求名利無了時。

千金難買好人生。

WY車站，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車站外還有幾個摩的師傅和出租車，都是吃完團圓飯出來拼命跑活的人們。

成宇從妹妹那里得知，城鄉巴士已經停運，只能打車回去。

“師傅，去五屯鄉多少錢？”

出租車師傅是個中年人，笑著說道：“今天比較特殊，去五屯包車的話要200。”

這也太貴了！成宇不滿道：“平常都是40就夠，今天雖說是過年，怎么要五倍那么多？”

師傅笑道：“你也知道過年，賺點錢不容易啊，不信你去旁邊問問，都是這個價格。”

成宇轉身就要走。

“180，大家都是200，我收你180，要走就趕緊了。”

成宇上車后，給妹妹發了個消息，成琪琪轉來180卻被成宇撤回，哪里真的能要妹妹的錢。

大半個小時后，出租車到達五屯鄉成宇的家門口，成宇和師傅互相說了句新年好后下車。

從成宇記事起，他老家其實不在這。98年的大洪水侵襲之后，村里人就搬到了新街，他爸媽也在那時候買了一塊宅基地，蓋起了新房。

可是整條街道望去，其他人都是兩三層的樓，只有成宇家是只有一層的，顯得有些突兀。

旁邊的鄰居早早就吃完團圓飯了，看到一輛出租車停過來，不禁多看了幾眼。

成琪琪和木訥的父親已經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成宇下車，成琪琪過來摟住他的手臂。

一家三口長得都很像，尤其成宇和成田華，有著一樣的眼睛和嘴巴。

而成琪琪則清秀很多，那模樣隨著母親，打扮一下還是挺好看的。

“哥哥幸苦了，快吃團圓飯吧。”

成宇寵溺的看著自己妹妹，摸了摸她的頭，“走，過年去！”

“快進來過年吧。”成田華在后面說道。

當成宇與父親的目光對視時，卻不帶什么感情，只是點了點頭，往里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