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田一成必須作出選擇。

第一就是順著魏忠賢的意思，承認自己是霍維華的人，搭上這條船，留在京師查案。

另一個選擇就是裝瘋賣傻，打道回府。但這樣霍維華就會很沒面子，而且還會讓巡撫大人很難堪。更重要的是像這種案件一輩子不知能碰上多少。想到這里，一種莫名的興奮從田一成心底冒起。

經過短暫的考慮，田一成作出了影響他一生、以及其他很多人的決定。

“小民多次聽巡撫大人提起霍大人是朝廷重臣，更是千歲爺的得力助手。雖素未謀面，小民得其賞識推薦，實在受寵若驚。”田一成從容地說。

“我們都是為皇上效力，都是自己人。聽說你查案了得，是個人才。這次事故至今還沒水落石出，看來還得指望你了。”魏忠賢說。

這些只是平淡無奇的客套話，田一成卻有如履薄冰的感覺。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留在京師，就必須過魏忠賢這一關。如果他沒有利用價值，又或者自命清高，魏忠賢就得趕他回家了。

田一成說：“小民跟隨巡撫大人多年，不過是跑腿送信，略盡綿力，實不敢居功。這次有幸能為皇上效力，必定竭盡全力。”

“皇上已下令東廠全力偵緝，你有把握破案嗎？”魏忠賢接著問。

田一成心里又是一震。這問題怎么答都是錯的。說沒有把握，可能就得滾蛋回家。說有吧，東廠、錦衣衛、刑部人才濟濟都辦不了，他一個人能頂得過京城的精英們？

田一成鎮靜下來，很快便發現問題的關鍵，于是胸有成竹地說：“小民自跟隨巡撫大人以來，經巡撫大人言傳身教，小民獲益良多。只要潛心尋找線索，沒有破不了的案。如今有千歲爺的英明領導，加上東廠的力量，還有小民相助，即便是千古奇案，必將水到渠成，指日可破。如若毫無進展，亦是小民無能，甘愿受罰。”

田一成明白自己剛到京城，可謂舉目無親，首要的是把握機會留下來，其他慢慢再說。對魏忠賢來說，他還是個外人。要想站住腳，無非就是貫徹“有功你領，有過我背”的指導思想。

本來魏忠賢是不會讓陌生人接近朱由校的，不過眼前這個田一成看起來還算聽話可靠。要是真像霍維華吹捧的那樣破案了得，做出點成績固然好，就是不頂用，也能給東廠打掩護。

經過一番計算，魏忠賢陰笑一下，說：“那我們就一起為皇上效力吧。我會讓東廠、錦衣衛全力配合。對了，皇上想見見你。等一下我會帶你面見圣上。記住，在皇上面前可要小心說話。不然，后果會很嚴重。”

田一成跟隨魏忠賢走出文昭閣，來到乾清宮，徑直走進暖閣。

“奴才參見皇上。田一成剛到京師，已前來面見皇上。”魏忠賢說。

“小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田一成跪下叩頭行禮。

“都平身吧。在這里不必見外。”朱由校說。

田一成緩緩站起來，心里還是禁不住有些激動，畢竟大明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見到的。他開始細細打量眼前這位皇帝，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

只見朱由校穿著內衣，手拿玉婉刀，正俯身對著一個宮殿模型。他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似乎在琢磨著要修改些什么。

朱由校的身旁還站著四個美艷宮女。一個雙手托著龍袍皇冠；一個拿著金絲扇正給他扇風；一個端著酒水果品；另外一個則拿著托盤，上面擺放著各色各樣的小工具。

“小斜刀！”朱由校突然說。

“遵命，皇上！”只見宮女一邊嬌滴滴地應答著，一邊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把小刀遞過去。

“呼——”朱由校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你說這玩意做得怎樣？”

田一成以為皇上在問他，正想開口夸獎幾句。誰知魏忠賢立馬搶著說：“皇上手法精湛，巧奪天工！眼前這小乾清宮栩栩如生，真是無與倫比啊！”

“忠賢你老是這樣說，一點新意都沒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朱由校說著拿起斧頭把那精巧的模型砸爛。

魏忠賢連忙跪下，叩頭哭訴：“奴才該死！奴才沒讀過書，實在不懂怎樣才能形容得出皇上的心靈手巧。但奴才對皇上的敬仰，字字皆出自肺腑，日月可鑒啊！”

朱由校扔下斧頭，笑著說：“沒事，你平身吧。朕只是開個玩笑。只是這小房子從一開始架構就錯了，就算細節再精美，留著也是礙眼，不如重新再來。”

魏忠賢站起來，說：“皇上圣明！在這乾清宮里有個小乾清宮，要是里面再放幾個小人偶，這情景就有趣極了……對了，這四個丫頭還行不？奴才知道王恭廠事故讓皇上受驚了，特地尋來四個丫頭給皇上壓壓驚。要是她們哪里不周到，奴才領回去好好調教。”

“月娘很久沒進宮了，是不是你這奴才霸占了她？”朱由校突然又板起臉來。

“奴才豈敢！”魏忠賢又連忙跪下。

“那你當初又為何與她對食？”

“奴才與奉圣夫人對食，只是為了讓她有進宮的理由，免得惹人閑話啊！奴才處處為皇上著想，絕無二心！”

“原來如此。朕錯怪了你，你明天叫她進宮吧。”

原來在朱由校心目中，客印月的位置無人可取代。他雖生在帝王之家，但從小卻得不到父母關愛，自覺孤苦伶仃，只有躺在客印月的懷里才感受到安穩與溫暖。等他登上皇位之后，幼時那種茫然無依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也只有客印月才能排解。

田一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大明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居然是如此相處。

朱由校轉過臉看著田一成，說：“你就是田一成嗎？果然一表人才。你覺得這小房子如何呢？”

田一成心想不能在皇上面前與魏公公爭寵，只淡淡說了句：“皇上手藝不錯，可與江南的老名家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