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城里,才得以松了一口氣。兩人約定保守今天的秘密。為掩人耳目,霍玉丹先從后門進家,田一成隨后從大門進去。
田一成到廚房拿了些點心回房里。他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品茶,一邊靜思。在這安逸、清靜的環境里,他忽然醒悟過來:張多福與他們都遇到山賊?真的只是巧合?要是那條路真有山賊頻繁出沒,他們在四處問路的時候就應該能打聽出來。更何況那一帶離京城最多就幾十里,誰敢在天子腳下肆虐呢?總之,那一幫山賊決不簡單!
關于張多福的線索是侯國興給的。田一成不敢再往深處想……難道是侯國興派人埋伏?侯國興沒有理由要除掉他!可是侯國興背后是魏公公……莫非這是魏公公的意思?魏公公也沒有理由要害他啊!
這是田一成來到京城的第一次遇險。一股寒意從他心底冒起來。這次只是僥幸脫險,下一次可能就躲不過去了。也許現在打退堂鼓還來得及……
經過一天的奔波、打斗,田一成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讓田一成從睡夢中驚醒。他打開房門一看,原來又是任雪蓮送熱湯過來。
任雪蓮說:“公子在外奔波辛苦了,奴家送湯給公子補補身子。”
田一成心里一驚,說:“夫人何以得知田某在外奔走?”
“奴家聽下人說公子從外面回來后,直奔廚房,到了晚飯時候也沒出來……奴家就知道公子為了辦案廢寢忘食。公事固然重要,但身體是做事的底子,公子應多加保重。”
“夫人如此有心,田某實在生受不起啊。下次吩咐下人送過來就行了。”
“下人做事不實在呢!要是碰上他心情不好,說不定會偷喝幾口,還要往里面吐口水呢。哪比得上自己動手!”
任雪蓮徑直走進房坐下。
田一成喝著湯,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看任雪蓮。他突然發現濃妝艷抹的任雪蓮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抵抗的風情。不斷閃爍的燈光照在她嫵媚的臉孔上,更是讓人不飲自醉。他估量任雪蓮年紀大概是二十五歲。在那個時候,女子到十六歲便可以嫁人了。
任雪蓮那種成熟的美麗,包含著少女們缺乏的理解、體貼。這對一個身心疲累的男人來說,可是致命的誘惑。
“霍大人可安好?要是霍大人知道夫人在田某房中待久了,不會責怪夫人吧?要是被別人看到也不好。”
“他今晚在三姐那里安睡。就是有那不懂事的下人看見,又如何呢?奴家只是送湯來。公子過慮了。”
任雪蓮的眼睛發出動人的光芒,似乎是在默默地邀請。
田一成的心火不禁燃燒起來,呼吸也漸漸變得粗重起來。此刻的他心煩意亂,心癢難撓。
田一成明白有些界限一旦越過就再也回不去了。內心的火焰在不斷催促他。他并不是沖動的人,當然,也不是迂腐之輩。他不太理會那些清規戒律,然而,卻不能不理會事情帶來的風險與后果。這事是否會敗露呢?可以肯定的是,敗露的后果是雙方都不能承受的。值得冒這個險嗎?
田一成凝視著任雪蓮雙眼,似乎答案就在她眼里。當他的內心告訴他,任雪蓮是懂事、可靠的人,他內心的抵抗便迅速減退。
正當田一成心猿意馬,猶豫不決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片人馬喧鬧的聲音。
兩人都嚇了一跳。任雪蓮驚恐地看著田一成。田一成悄悄走到門前,瞇著眼睛從門縫往外看。他發現外面并沒有人,才松了口氣。
田一成走到房外,抬頭一看,只見西北方向火光沖天,連綿起伏。他趕緊回到房里,說:“不知哪里起火了,外面亂作一團。夫人趕快回去吧。”
任雪蓮看到田一成神色慌張地走進來,不禁大驚失色,接著聽到只是起火,心里才放松下來。她跟田一成相視一笑,便悄悄回去了。
田一成走到陰暗的角落,使勁一躍,翻過高墻便來到巷子里。
此時街上已有一些膽大的人聚集在一起看熱鬧。只見大路上成群結隊的官兵急忙忙往西北方向奔去。田一成悄悄跟在他們后面。
來到起火的地方,田一成不禁目瞪口呆。他能肯定這是他出生以來見過最壯觀的火災。眼前那一片火海有十來丈高,通紅的火舌漫天飛舞,火焰如巨浪般此起彼伏。
此時起火周圍已經站滿錦衣衛、東廠番子、守城軍漢。他們拿著麻搭、火鉤、水桶、云梯等各種救火工具,眼睜睜看著紅光滿天,建筑物燒得噼里啪啦響聲不斷,卻無人敢動。
原來起火的地方正是朝天宮。這是宣德年間皇帝下令建造的道觀,由十三座大殿組成,周邊還有百來間給道士們居住的廂房。朝天宮作為京師最大的道教建筑群,氣勢宏偉壯觀,重檐巨棟,本就讓人心生敬畏。如今變成一片巨大的火海,更是讓人望而卻步。
道士們早已亂成一團。小道士被嚇得哭哭啼啼、喪魂落魄的,東奔西跑要找自己的師父。老道士則急于把各種神像、經文、財物搬出。
火勢很快蔓延開來,越燒越旺,放眼望去朝天宮似乎成了傳說中的火焰山。田一成無能為力,只好回去霍家了。
第二天天亮,田一成便聽到人們議論紛紛,都說那么大的朝天宮居然燒成灰燼,真是天意難測啊……
朱由校這回吸取了王恭廠事故的教訓,不愿上朝面對群臣。這也難怪他,那些官員見到他不是大吐苦水,就是借題發揮、指桑罵槐,免不了又起一片責難之聲。但他作為大明皇帝,發生這樣大的火災,總得要表個態。
于是朱由校便讓魏忠賢下旨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
“朝天宮是敕建殿宇,千官習禮之處。近日火災突發,深動朕心。大小官員應該徹底悔悟,誠心修身反省,以回天意。”
這圣旨一下,文武百官都明白朱由校在打官腔,也都司空見慣了。把灰燼打掃干凈,萬歲還是萬歲,九千歲還是九千歲,該干嘛還是繼續干嘛。
然而,這事卻讓兵部尚書王永光十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