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王元宗安撫了與盛必凱一起回來的弟子。
盛必凱慘敗而歸,證實了王元宗的先見之明。這讓他心里十分得意。他在清蓮寨的威信亦水漲船高。
然而徐蓮開歸來后,王元宗已不能暢所欲言。雖然經過奮力爭取,承受了不少失意、委屈,他終于獲得了主持大局的地位。但還不足以動搖徐蓮開的地位。如今徐蓮開依然是弟子們敬重的少掌柜。徐蓮開、徐蓮生屬于白蓮教名正言順的嫡傳繼承人,其地位根深蒂固,深入人心。
一想到這些,王元宗就感到如鯁在喉。他意識到如果要繼續建功立業,兄弟二人就是目前最大的難題。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有遠見卓識,如果兄弟二人不喜歡也是枉費心機,弄不好他就成了歪門邪道,被大家孤立起來。這樣的苦頭他已經吃過幾次。因此他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王元宗清楚這類人都沒什么真本事,只憑著血統,最多會念幾句經文就號令天下。血統無法改變,他決定先從經文下手,讓弟子們明白什么才是真才實學,而不是學那些人,只會坐而論道,夸夸其談。如此一來,既可以在弟子們心目中增加自己的威信,又可以不露聲色地消減徐蓮開的威信。
王元宗對孔佑仙說:“以后圣蓮讀經會別只顧著讀白蓮經文,要多讓弟子們讀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讓弟子們學習書里忠肝義膽之將、智勇雙全之士。千萬別以為小說就不能登大雅之堂。一般弟子讀不懂正兒八經的六韜三略,就要多讀這些通俗易懂、喜聞樂見的!努爾哈赤就是讀懂了《三國演義》,才把朝廷打得落花流水呢!”
孔佑仙早已對王元宗心服口服,言聽計從。他隨即命令圣蓮讀經會的香頭放下經文,帶領弟子研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
原來弟子們早已厭倦枯燥無味的白蓮經文。如今他們能聽到香頭們講一些別有風趣的歷史故事,無不感到耳目一新,拍手叫好。大家都不知道王元宗背后的用意,只知讀小說比讀經文輕松多了。
然而,徐蓮開一眼就看穿了王元宗的意圖。他擔心自己會失去在白蓮教里的根基。
于是徐蓮開對弟子們說:“我們空閑時讀一下小說,消磨時間,放松心情,這樣很不錯。但是,作為白蓮弟子,首先應該熟讀白蓮經文,了解本教大義,而不能舍本逐末!如果終日不務正業,像那市集里的說書人,這樣就不成體統了!”
其后徐蓮開不斷宣講白蓮經文,以及教主以往的輝煌戰績,還有他如何英勇地追隨在父親左右……
其生動活潑、慷慨激昂的語調再次獲得無數的喝彩。弟子們的反響證明了他依舊是受人敬仰的少掌柜。這讓他重拾了剛到清蓮寨之時,那種少年得志的感覺。
王元宗看到徐蓮開在眼皮底下唱對臺戲,不禁大怒,卻又無可奈何。他實在沒有理由禁止徐蓮開講經。然而,以他今天的威信,他又忍不住要挫一下徐蓮開的威風。
隨后王元宗下令舉行白蓮大會。
眾頭目在聚圣廳集合起來。
王元宗高聲說:“不久前,田一成香頭曾經要求大家反省一下過去的錯誤。這本來是個很好的主意!可是,大家都反對他……結果呢?本教損兵折將,浪費大量錢財。我們又再重復過去的失敗。事到如今,難道還不能引起大家的重視嗎?諸位就不能好好反省一下嗎?還要繼續沉迷于紙上談兵、死讀經文嗎?”
田一成說:“王長老說得對!如果當初我們都能聽王長老的話,就不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孔佑仙說:“我們不能把所有失敗都歸咎于讀經。白蓮弟子讀經是天經地義之事!不能被邪門歪道亂了本教大義。再說,過去有錯的地方,也有對的地方,不能一概而論。過去的失誤與最近的挫折,亦不應混為一談。”
王元宗本來只想教訓一下徐蓮開,卻想不到孔佑仙不知好歹,跳出來擋路。
“有些人就是冥頑不靈,死不悔改啊!明明他們自己才是邪門歪道,卻將別人說成是邪門歪道。如今事實已經證明:田一成香頭就絕不是邪門歪道!而那些反對他的人,恰恰就是他們自己嘴里所說的邪門歪道。本教遲早會葬送在他們手中!”王元宗怒氣沖沖地說。
徐蓮開說:“過去我一直在圣蓮寨,不清楚具體情況。如果過去有錯失之處,確實應該吸取教訓。最近見識了王長老超群絕倫的手段,我們不得不佩服!有王長老在此運籌帷幄,我們更應該對議和保持信心!”
“有些人更可惡!好心好意叫他們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他們就是不讀。就像那個扶不起的阿斗,去了兩趟京城就樂不思蜀。阿斗好歹還是兵臨城下,才不得不求和。他們卻要跑上門去,把父輩打下的江山白白送人。宋江就是自己送上門的,以為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會到手。結果害得許多兄弟死傷,自己也不得善終。真是讓人又氣又恨啊!”王元宗高聲訓斥起來。
話音剛落,聚圣廳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郁悶。
弟子們都知道“阿斗”指的是誰。他們只是想不到王元宗敢如此說話。
這時田一成也是大吃一驚。徐蓮生早已說明要大家同心合力,一心求和。王元宗無異是在玩火。看來王元宗已是忍無可忍,不吐不快。
徐蓮開更是面紅心跳,羞愧難當。明明自己已在討好王元宗,卻碰了一鼻子灰。由于王元宗并沒有指名道姓,他不好反駁,否則就等于承認自己就是阿斗、宋江了。
王元宗很快就冷靜下來。他已明白要讓徐蓮開與長老們當眾認錯是十分困難的。幸虧他的氣勢能壓住陣腳。要是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他,反而不妙。
于是王元宗見好就收,連忙下令解散。
這回卻再次證明了王元宗在清蓮寨的威信已經無人能及。但是,他依然擔心徐蓮開會向徐蓮生告狀。如果徐蓮生知道他在白蓮大會上說的話,后果將不堪設想!
王元宗連忙把夏侯超、牛大武、石破天叫到跟前,命令他們馬上加強戒備。除非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山寨!
果然不出所料,不過兩天,徐蓮開就收拾行裝就要回圣蓮寨。
到了山寨大門卻被守衛的弟子攔住,徐蓮開氣沖沖地找到王元宗,張口就說:“我乃堂堂白蓮教少掌柜,正要回去給元帥復命!王長老這是什么意思?”
王元宗說:“少掌柜休要大驚小怪。最近收到京城消息,魏忠賢要對清蓮寨下手。據說已經派出高手到此。如今形勢未明,為了安全,除了下山買糧的弟子,一概不得外出,連我都出不去!軍令如山,要是因為少掌柜壞了規矩,我們何以讓弟子服從命令?再說,要是少掌柜在路上遇到不測,我們又怎么向元帥交代呢?”
徐蓮開無言可對,只好去找游四海訴苦。
游四海只是隨聲附和,并無出面相助之意。
徐蓮開不禁心灰意冷。隨即他便回到自己房內,喝起悶酒來。
王元宗看到徐蓮開無可奈何的樣子,心里感到十分痛快。但是,徐蓮開依然是少掌柜,留在清蓮寨里,依然能夠呼風喚雨,興風作浪。而他必須乘勝追擊,想辦法徹底打掉徐蓮開的威信。
然而,在動手之前,王元宗還得想辦法穩住魏忠賢與徐蓮生,避免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之中。于是他嚴令弟子外出買糧時必須低調行事,不可張揚,更不可與外人爭執。另一方面,他再次派出心腹弟子入京給魏忠賢送禮。
王元宗陸續派人送上厚禮,魏忠賢一律照單全收。他已從田一成的密信中得知王元宗的手段,也知道徐蓮開等人確實有意求和。此時他巴不得白蓮教內部火并起來,從而坐享漁人之利。于是他決定繼續按兵不動,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