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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那年哥哥的升學宴

  • 1997露天電影院
  • 一粒沙白宋
  • 4794字
  • 2020-03-13 20:17:27

婚宴上,除了白羽以外,幾位男士已經喝得有些微醺。

“連曉風哥都結婚了?!?

“是啊,舒慧終于嫁給了當年我們共同的男神。神奇啊!”楚云開托著腮幫,一臉無奈之下的羨慕。

“啊!孤獨啊!孤獨!”項遠怪叫道:“人人摒棄你,我獨自愛卿!”

楚云開醉醺醺的拍手:“好詩!好詩!”

項遠嘆道:“老弟,你知道孤獨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嗎?”

楚云開搶話道:“你哥在馬路上遛娃的時候你在遛狗?!?

項遠:“不,是你在路上遛狗的時候,我在路上遛我自己……”

眾人哈哈大笑。

“想想,坐在這里喝著曉風哥的喜酒,總感覺好像是回到曉風哥剛考上清華那年的升學宴?!表棖|道。

“是??!”眾人齊聲嘆道。

那一年,作為院里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杜曉風的升學宴讓小院變得前所未有的熱鬧,也讓那年的假期成為院內孩子們最記憶猶新的往事之一……

1997年暑期。

院子內,五個家庭忙成一團,媽媽們忙著準備飯菜;爸爸們忙著從各自的家里搬出桌椅擺放,一個面龐雖稚氣但卻已經出落得楚楚動人的姑娘——她正是院子里顏值擔當NO.1+學力擔當NO.1的杜家大女兒杜曉鑰——指揮著一個年齡略小的弟弟把每個凳子都擺得正得不能再正為止。

白羽家的半陽臺上,六位高中生模樣的少年齊刷刷在被子上趴成一排,一人手上端著一本《灌籃高手》。

空中12條腿緩緩搖晃著,廣播里傳出悠揚的樂聲:

“when i was young i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when it plays i sing alone it makes me…滋滋滋啦……”

“哦喲,又沒信號了!”楚云開撅著嘴皺著眉頭,“項東哥……”

“哦哦……”離收音機最近的項東一邊答應著,一邊伸出了左腳。

楚云開見狀把手中的漫畫一丟,“切,還能再懶點嘛,就不知道自己起身弄一下!”。

她轉身站起來走到項東伸出的腳和收音機前,拿手在鼻子前拼命扇了扇。

而后,一邊小心翼翼地捏住項東的褲腿,一邊將已經拉到最長的收音機天線的頭夾入項東的大腳拇指和腳食指之間。

“Every shalala every wo’ wo still shines……”所有的腿又開始跟隨節奏搖晃,“Every shing-a-ling-a-ling that……”

聽著音樂一時忘形的項東同學,突然一腳將收音機甩了出去。

收音機在空中畫著優美的弧線,伴隨著大家驚恐的面部表情,“they’re starting to sing ……“

隨著“嘣的”一聲悶響,收音機卡在了“so fine”這句,完美的終結——對收音機、對歌曲、也是對陽臺上這六人。

“這到底是哪個兔崽子干的好事!”楚爸一口咽下嘴里飛進來的一只鵪鶉蛋,瞪著手中爭端著的一碗全家福,以及剛剛加入的新料——收音機,一邊摸著一臉的湯,一邊怒吼。

“哎喲,怎么搞的?!背屢粋€箭步沖上來,拿圍裙擦著楚爸頭上的菠菜葉子和臉上的火腿,“孩子們趕緊都下來了,”楚媽喊道:“幫忙放下碗筷,菜都弄好了,客人馬上也都就到了!”

隨著哦的一聲,闖禍的少年們一窩蜂從陽臺上涌下來,七七八八擺起了碗筷。

一個五官俊美,面容清瘦的白面書生放下手中的書,從房里推門出來,頎長健碩的身材引人側目,光潔的面龐上,是鮮紅飽滿的唇,唇邊探頭探腦地伸出一些稀疏的胡須,迎著陽光,就像是一顆剛摘下的白桃兒,帶著新鮮挺直的絨毛——整個就是一個行走的美男子啊!

杜家大公子、院子里第一個上大學、而且是清華大學的玉樹臨風的杜曉風同學——本次升學宴的主角。

舒慧姑娘拿胳膊肘悄悄捅了捅楚云開,兩個人花癡一樣頭挨頭,一邊偷偷瞟著杜曉楓,一邊咽著口水。

也難怪,試問這樣的哥哥,天下有誰能不愛?

酒席間。

八個高中生擠在一桌。

男生頭碰頭,指使杜曉雨去偷他爸腳底下的啤酒:

“一瓶就好,曉雨?!表棖|使著眼色,拿嘴努著杜父腳下的一瓶開了蓋的啤酒。

曉雨撓著頭,一臉被逼無奈且生無可戀的樣子,貓下腰,一步步接近酒瓶,伸出的手眼看就夠著了,馬上任務完成。

“啪”杜父發現了桌子底下的杜曉雨,一巴掌拍到了腦袋上,“干什么呢!還想偷酒喝是怎么的?還未成年呢小子!”

杜曉雨委屈的看著老爸,又看看一直在使眼色的項東他們仨,憋著口氣,爬回到自己座位上,那哥仨這才作罷,饒過了曉雨。

“晚上我們去溜冰吧?”項東提議。

“不好!”楚云開嘟著嘴,“明知道就我不會,你們還要溜冰!”

“哎呀,這個死丫頭又開始叨叨,”項東轉身拍拍弟弟的肩膀沖著楚云開說:“今晚教你學溜冰的事包在我弟身上了!”

“憑什么讓我教她!”項遠交叉手臂,表示不滿。

“憑什么?你這小子。”項東抬起手作要打人狀:“你哥拜托你這么點兒事兒怎么了?再說院兒里除了曉風哥之外,你和白羽的溜冰技術是第二的。那能讓咱白羽去教嗎?我們白羽的寶貝手要是被云開那笨丫頭給弄傷了那能行嗎?”

“切?!表椷h一臉不服氣,卻也無話可說,算是認命同意了。

“我會!可是……爸媽晚上不讓出門……”舒慧氣餒的整個人趴在桌上。

“沒關系,不差你一個,”項遠轉向逐個看向每個人:“就這么說定了,大家都不許食言放鴿子哦!6點半我們準時出發!”

“石鹽?我還石油呢!”楚天闊嘟囔著。

“讓你貧!”項東啪一掌打在楚天闊腦袋上,打得楚天闊齜牙咧嘴。

溜冰場內,音響里震耳欲聾地放著beyond的《海闊天空》: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哇!這么多人!”楚云開嘆道。

楚天闊:“人多……”

項遠:“味道大。”

紫色的燈光照得每個人的牙齒白的發亮;楚云開一路齜著牙,嚇唬身后的白羽。

項東他們幾個才穿好溜冰鞋,就聽到一陣驚呼,原來曉風大哥已經開始個人花樣滑了,伴隨著曉風大哥震懾全場的“輪滑表演”,背景音樂似乎像看透了一旁花癡樣楚云開和舒慧的心一樣,早已唱起了《喜歡你》:

“……愿你此刻可會知,

是我衷心的說聲。”

緊接著,全場人在同一時刻合唱起來:

“喜歡你!

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愿再可,輕撫你

那可愛面容,

挽手說夢話,

像昨天,你共我……”

“欸!擦擦口水,真是丟人。我說你今天到底學不學?”項遠不耐煩地沖著看得發呆的楚云開嚷道。

“學學,當然要學啦!”楚云開拿袖子擦擦口水,扶著臺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咚隆”一聲,整個人往后平仰在項遠腳下,項遠叉著手臂,一臉嫌棄地搖頭嘆氣。

項遠覺得自己耐心用盡了,然而已經答應了哥哥,所以硬著頭皮整個晚上都在和不斷摔跤的楚云開“作斗爭”。

跌跌撞撞中,楚云開還真的小有進步,可以顫悠悠地滑兩步。

項遠叉著手倚著圍欄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看著楚云開,突然云開的左邊滑來一個速度非??斓哪猩嵋幌聫某崎_左側蹭了過去。

楚云開眼看馬上挪到項遠身邊的,一下沒站穩,整個撲向項遠。

項遠下意識的傾身伸手扶住楚云開,因為慣性兩人一下緊緊地撞著抱在了一起。

“哇!”溜冰場一隅哄聲四起,一群男生吹起了口哨,引得整個場內瞬間口哨聲四起。

遠處的白羽聞聲看過來,神情讓人難以琢磨。

楚云開尷尬地從項遠懷里掙扎著站好,結果因為緊張,腳底一滑又重新撲倒在項遠身上,場內又一直口哨和喧嘩。

楚云開氣惱地摔開項遠的手,自己扶著圍欄以龜速向出口的休息區走去。

“親愛的顧客朋友們,溜冰場營業時間馬上就結束了;親愛的顧客朋友們,溜冰場營業時間馬上就結束了。”

大家都一窩蜂地撲向休息區脫鞋、換鞋,準備回家。

楚云開非常開心地一邊哼歌,一邊笨手笨腳解著旱冰鞋。

忽然發現之前擁擠在身邊的無數雙腿都沒有了,周圍瞬時安靜下來;她猛的抬頭一看,朋友們叉腰叉手地看著她。

“哎喲,哎喲,”楚云開一緊張,腳也開始抽筋,她雙手抱著襪子掉了一半的右腳,不知道該怎么辦。

“腳往上彎,這樣往上?!卑子鹨贿呎f,一邊用手作示范,向楚云開示意。

“??????哪樣?哎喲媽呀,疼死我了?!背崎_語無倫次。

白羽干著急,呼的一下蹲下身子,一把拉掉半截的襪子,把楚云開的腳往上按壓。

“哎喲,干什么呢白羽!”眾人一臉嫌棄。

“白羽?。≮s緊放開,不要臟了鋼琴王子的圣潔玉手??!”楚天闊喊道:“你知不知道她的腳比我的還臭!”

“切!”楚云開本來突然被白羽抓住腳感到有些不自在,聽她哥這么一說,不好意思的感覺瞬間全無,“誰的腳比你的臭?你是院里有名的臭腳第一人好嗎!”

白羽沖楚云開露齒一笑:“腳好了嗎?不抽筋了嗎?”

“嗯嗯,好了耶,真神奇,白羽是有雙神手?。 背崎_樂呵呵甩著腿。

“每次我腳抽筋,我媽都幫我這樣掰兩下就好了。”白羽呵呵地樂著說道。

“腳抽筋?你怎么是腳抽筋,不應該是手么?”項遠揶揄道,“難道你平常背著我們都是用腳彈琴的么?”

“欸,就你貧!”項東隨手給了弟弟一掌。

“??!啊!我錯了!可是怎么辦,我腳也抽筋了啊白羽!”項遠一邊捂著胸口嗷嗷叫,一邊抬起右腳做難受狀,“快來!快來!也幫我按下!”

“唉,真是有病??!”“這病沒治了項遠。”眾人無視作怪的項遠,一并離開……

心動很多時候只是一時的感覺,但愛卻是無數的行動。

當我們愛一個人,就忍不住為對方做更多、做再多,只怕自己給的還不夠。

我們把心挖出來,一直挖一直挖,直至掏空每個角落,直到連放自己的位置都沒有,而后將對方穩穩地安放在我們心內,并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用自己這顆柔軟的心來堅定地守護他們。

轉眼暑期就過去,又到了快開學的時間。

白羽家,正和媽媽一起吃著早飯,電視正播報著新聞:

“8月31日,英國戴安娜王妃因車禍喪生巴黎……”

“唉,這么年輕就……”白羽的媽媽嘆氣,“人生無常繞過誰呢?貧民百姓、國王公主都一樣……”

白羽知道媽媽又想起了過世的爸爸,放下筷子,握住了媽媽的手。

“嗨,瞧我這一大早的,”白羽媽擦了擦眼角,“兒子啊,快點吃吧,一會兒不是還要去送曉風嗎。”

“嗯?!卑子鸫鸬?,一邊草草把碗里的面條吃完。

早飯時間一過,全院人齊齊聚在杜家門口,為第一位考上大學的杜家長子杜曉風送行。

曉風爸背著一床被子,曉風拎著一個箱子,剛從屋里出來,腳跟還沒站穩,“杜伯,這個我替您先背著?!表棖|一把奪過杜爸扛在肩上的被子。

“哥,這個我先推著”,項遠把杜曉風手中的行李箱接了過來。

“就大哥跟著曉風去就可以了?”舒慧老爸不放心的問到。

“是,曉風不讓我跟著去,說有他爸去就行了。”杜媽媽說道,一邊拿起來袖籠擦擦濕潤的眼角。

一群玩伴跟著杜家一家人從箱子里走到路口,汽車正好從遠處緩緩開來。

“這是我媽讓我給你帶在路上吃的甘蔗?!背崎_把手上切好的甘蔗遞給杜曉風。

“這是我媽讓我拿給哥臘肉,做好的,可以直接吃?!笔婊圻f過來袋子。

“這個給你?!表椷h塞給杜曉風一袋子吃的。

“這是我媽做的辣魚塊,知道曉風哥愛吃辣,所以放了特別多的辣椒?!卑子鸢岩淮郁~塊遞給杜曉風。

曉風象一個掛滿了塑料袋的木頭樁子,愣愣地站著。氣氛陡然變得傷感起來。

杜爸爸從項東手中背過被子;杜曉風從項遠手中接過箱子。

“媽,我走了,曉鑰、曉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咱媽和咱爸?!?

“嗯,哥你放心吧!”曉鑰和曉雨眼淚在眼眶打轉。

“曉風哥你放心吧!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們都替你照顧好他們的!”項東拍拍曉風的胳膊。

“哎喲,又不是不回來了,”楚天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道:“還有周末呢!假期呢!哥,沒那么遠了!有事兒隨時回來!”

“嗯?!睍燥L悶悶地答道。

“曉風哥再見!”楚云開和舒慧已經抽抽嗒嗒地在后面掉眼淚,一邊萬分不舍地和心目中的男神揮手告別。

載著曉風和他爸爸的車緩緩開動起來。

曉風媽媽在后面追了過去:“沒錢記得打電話?。∫路]空洗周末帶回家來!”

車上的曉風探頭出來,在風里向母親點著頭,搖著手。

曉風媽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離開家呢?!?

車上,曉風轉過身,背著爸爸擦著不斷涌出的淚水。

“長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離開我們?。 表棖|說著也忍不住要掉眼淚。

年少時我們都盼著快快長大,卻不知,長大往往也意味著人生許許多多分離與無奈的開始。

少年時,每一天都是嶄新的存在;成年后,卻一不小心將每一天都過成了昨天的副本。

我們將自己埋在一切的瑣碎與稀疏平常里,活得如此理所當然,甚至有些乏味討厭,甚至讓人怨念叢生。

然而,即便是當下的每一個碎片、煩惱乃至無聊,都是我們一生一次的生命中,最獨一無二、且無法復刻的珍貴瞬間。

當我們按下暫停鍵,扒開喋喋不休、冗長繁瑣,沿著日子這條河蜿蜒回溯,我們才會驚喜地發現這一路上積淀的情感的黃金。

正是這些黃金,讓我們在三十、四十乃至生命終結時刻再回想少年時,會感激、會流淚,會贊嘆一聲:

人的一生,是多么地珍貴且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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