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十幾年前，在金陵的這處獵夜的分壇，還不是當今的這副光景。

它表面上是一個殺手組織，實際上卻是一群無惡不作的人的聚集地。

但壇主偶爾也會組織手下救濟難民以樹立忠義的口碑，為的就是讓更多年幼的孩子加入，用殘酷的手法培養出一批又一批一流的殺手。

牧月從進入獵夜之后便在伙房做活，哥哥每次來看她的時候都會想辦法打點一下獵夜里的領事劉姑姑。

劉姑姑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小的時候染上了天花，家里人本來已經商量著等她咽氣便用草席將她裹了埋到后山，沒想到她吊著一口氣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只是那之后就留下了一臉麻子，除了村里的傻蛋沒人愿意要她，可她心氣高不愿意和那個成日里流著黃膿鼻涕的傻蛋將就，干脆來了獵夜做廚娘，一路摸爬滾打坐上了這統管下人的領事之位。

漸漸的她年紀也大了，膝下又沒個一兒半女的，見牧月乖巧伶俐也就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指望著自己百年之后能有人養老送終。

眼見著牧月一天天的長大，出落得越發嬌艷動人，漸漸的獵夜里的男人看向她的眼光都變了意味，劉姑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牧月哪里知道這些？

劉姑姑在獵夜待了這么久，好歹也是個領事，所幸就以身邊缺人伺候為由，讓牧月搬過來和自己一屋住。

牧月年歲小還不懂其中的人情世故，平日里劉姑姑雖然總喜歡板著一張臉，但對她也是分外照顧，就連她來癸水用的月事帶起初也是劉姑姑給縫的。

她常常想，左右不過是因為哥哥打點的周到罷了。

直至后來發生了一件事，她才明白了劉姑姑的良苦用心。

這段時日那個做馬夫的陸仁賈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門子的風，頻頻向自己示好，明明在她小的時候還總說她是個沒爹娘養的小蘿卜頭，常惹得她偷偷抹眼淚。

牧月平日里不能像他一樣隨便出去，他每次出去準帶著一些小玩應兒和吃食給她，平日里也經常有意無意的幫她提水劈柴。

這一日，陸仁賈又帶些蜜餞回來：“小月兒，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

有小時候被他欺負的先例，牧月一向瞧不上他的嘴臉，她白了他一眼：“哥哥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一堆！我才不稀罕呢，拿回家給你兒子吃吧?！?

牧月可不知道此時自己的一記白眼在陸仁賈的眼里也是百種風情。

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瞇著眼露出一口黃牙：“夠潑辣?！?

劉姑姑正要去清點布莊新送來一批布料，遠遠的就見兩個人在院中說話。

劉姑姑活的跟人精似的，一眼就看穿了陸仁賈的圖謀，先不說這陸仁賈長的一副歪瓜裂棗的模樣，但說這歲數就足足大了牧月兩輪！

還不止這樣，去年他剛喪了老婆家里還帶著個拖油瓶，若是牧月真被他給糟蹋了，豈不是過了門就得先當上繼母？但凡她還有一口氣兒，決計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她深吸一口氣厲色道：“一個個的就知道偷懶，是不是皮癢了？”

陸仁賈見到是劉姑姑忙諂媚道：“原來是劉領事，這小月兒見著我從外面回來，便向我討個蜜餞兒吃?！?

牧月一臉驚異的看著陸仁賈，他怎么可以說謊！她正要開口解釋，卻被劉姑姑一記眼神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她年歲小不懂事，你一個大人倒也跟著胡鬧起來，看來是不想要月錢了，還不趕緊回去干活？”劉姑姑斥責道。

陸仁賈一邊念叨著：“這就回去，劉領事高抬貴手別罰小的月錢?！比缓簏c頭哈腰的退下了。

見陸仁賈走遠，劉姑姑才看了她一眼：“回去跪著吧，等清點完布料再收拾你?！?

牧月跪在冰冷的地上心中百般委屈，明明是那陸仁賈說謊，怎么到頭來領罰的卻是自己？

不知跪了多久，劉姑姑才從外面回來，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牧月良久開口：“我罰你，可是心中有怨?！?

牧月低著頭：“姑姑罰的對，牧月不敢怨?！?

劉姑姑坐到一旁的木椅上：“你說我罰的對，那么你且說說自己錯在哪了？”

牧月抬起頭看向劉姑姑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劉姑姑語氣依然嚴厲：“你一個女孩子家總和男人湊在一起，被人看見了會被說成不知檢點，打今兒起我若是再見到你和男人廝混在一起，我見一次打一次?！?

牧月覺得難堪，明明錯不在自己，怎么就被人冠上廝混這樣難聽的詞了呢？

縱使她心中百般郁悶也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服軟：“知道了姑姑?！?

劉姑姑嘆了口氣，神色緩和了一些：“地上涼先起來吧，丫頭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我也是為了你好，各中原由往后你就知道了?！?

打這以后牧月果然沒再理過包括陸仁賈，直至劉姑姑要出門辦事的這一天。

這些日子陸仁賈最近在牧月這碰了一鼻子灰，他就是個天生的賤骨頭，往日里牧月罵他幾句也覺得開心，他知道牧月不理他是因為劉領事管的嚴，今兒劉領事不在他又動了歪心思。

他攔在正要去提水的牧月的身前肆無忌憚的說：“水桶這么重讓哥哥來幫你提吧?！?

牧月看著他這副嘴臉只覺得惡心，還自稱哥哥呢！

正欲繞過他，卻被他抓住手腕，她氣急一巴掌拍開他的手。

陸仁賈也不惱，看著手上鮮紅的印子：“小娘皮，幾日不見力氣見長啊。”

說著還在她手里塞了一個小盒子：“你們女人不就喜歡這些么？哥哥今兒就買來討你歡心。”

還不等她拒絕，陸仁賈就匆匆離開了。

她低頭擺弄著手中的盒子，打開一看竟是一盒胭脂，饒是疼她的哥哥也不曾送給過她。

牧月聽說過這是胭脂，因為前幾天浣衣的阿碧臉上就涂了一層，果然讓整個人看起來艷麗了許多。

她正是渴望美的年紀，也厭煩了姑姑一直以來的束縛，鬼使神差的她沒有立刻扔掉，而是小心的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