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慧被他問得莫名期妙：“我不上班干什么？”

邱桐示意她坐下，壓低聲音說：“早上林益川來過了，替你請了假，所以這陣子公司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他來替我請假？”成明慧覺得這件事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他把電腦屏幕轉過來：“吶，這是益川科技剛才發過來的合同，他們給五折優惠，簽完合同我就去付一半的定金。林益川親口跟我說，不想你因為這件事情煩心。你們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好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他大概是可憐我吧，我媽在康復醫院摔倒，右手骨折，昨晚才做的手術?！背擅骰壅f。

“那他也算有心了。這陣子你先在醫院呆著吧?！?

成明慧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搖頭說：“陽光醫藥采購招標馬上就要開始了吧？這段時間我要是不來公司，可以在醫院做資料?！?

“娘哎！”邱桐站起來：“你這么拼命，林益川心疼了拿我開刀怎么辦？”

“少啰嗦！要是招標失敗，你讓我喝西北風??？”成明慧瞪他。

“行行，給你做。只是你別背地里攛掇她們喊我邱扒皮就成。我是缺錢，可不缺良知?！鼻裢┌l現自己拿她沒辦法，在桌面上的一堆文件里找到招標資料，抽出來給她。

陽光醫藥采購是由政府主導的，公立醫院藥品統一采購，旨在藥價平價、公開、透明，杜絕醫院私下吃回扣。成明慧查過盛天醫藥往年中標的品種，毛利在10%左右，但此采購涉及至全省的公立醫院，需要量非常大，是塊香餑餑。

故而每一次招標，盛天都下了大力氣。陽光醫藥采購，明面兒上是透明無可挑剔的，私下在招標程序上，可操作的空間可就多了。丁家在省內醫藥行業經營多年，根基深厚，各級別各層面都有關系，或者都可以搭上關系。

坊間甚至有流傳，陽光醫藥采購實際上是為盛天獨家制作的，為的是將暗面操作拿到臺面上來，以堵眾人悠悠之口。

成明慧不信。縱使丁家根基深厚，也不能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不過是同行酸葡萄的心理。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細細看一眼招標要求。待看完，心里暗笑一聲。

一般情況下，中標的原則是價低者得，但又人為地設置了一些條件。比如要求投標者交高價保證金，要過去一年的營業額達多少。這硬性條件一篩下來，符合投標的公司已是寥寥無幾。

剩下有資格進入投標的，拼的就是關系了。

成明慧打內線問邱桐：“老邱總在醫藥行業有沒有過硬的關系？”

邱桐回他：“有是有一點，但不知道夠不夠硬，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我晚上回去問問他?！?

成明慧說：“好?！?

掛掉內線電話，手機卻響起來。林益川在電話那端說：“我打電話給芳姨，說你不在家。怎的又跑公司去了？”

“我過來拿點資料，一會兒就回去?！彼匆谎垭娔X上的時間，顯示是下午四點半。

“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

“嗯，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成明慧掛掉電話，專心地查資料。

然而一個小時之后，林益川又打來電話，跟她說：“我在錦華醫藥右側路口，你出來?！?

成明慧關掉電腦，將資料收進袋子里，闊步走到林益川說的那個路口。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那里。她不確定那是不是他的車，緩緩走過去。

林益川從后座搖下車窗，命她：“快點過來?！?

她小跑幾步過去，打開后座，上了車才發現開車的竟然是杜時偉。她不自在地說：“你怎么有空跑這兒來？”

林益川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好像正在回復郵件。他斜眼睇她：“要是你聽話在家里呆著，我就不用在車上寫郵件了?！?

成明慧輕吐舌頭，微一抬眼，便在后視鏡里看到了杜時偉驚悚的眼神。是吧，林益川突然對她那么好，是一件多么驚悚的事。

杜時偉將他們送回家。從電梯出來，林益川走在前頭，她跟在后面。到門口，他去按電子密碼鎖，成明慧看他按下的那幾個數字，心底微微發寒。密碼一直沒改，一直是孟瑤生日的數字。

他對她的好，似乎只是用于應付表面。內心里，并不真正認可她這個人。

她就知道，不該有什么誤會和期待的。

進了屋子，芳姨已經把晚飯做好了，招呼他們吃飯。芳姨看她臉色不好，便說：“小慧今天沒睡夠，晚上早點休息吧?！?

她點頭：“是，一會兒吃完飯我先睡覺，今晚還要去醫院?！?

林益川將筷子架在餐具上，沉著聲音說：“不是有護工嗎？你怎么還非得去守夜？”

“護工也不總是盡心盡力的?！彼吐曊f。芳姨看二人氣氛有些不對盤，趕緊打圓場：“快吃飯，不然菜涼了不好吃?！?

成明慧吃完飯便上主臥去，她打算先洗個澡然后睡一會兒，夜里再去醫院。林益川跟上來，關上門，用商量的語氣跟她說：“要不你現在去醫院看一會兒，十點鐘我去接你回來？”

對于他的這個提議，成明慧笑得慘淡：“你讓芳姨住這里，好叫她知道我們是分房睡的嗎？”

林益川不想她是這樣誤解，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是不忍看你太辛苦?！?

成明慧搶白他：“是看我可憐吧？面上對我好，心底不知道怎么嫌棄我呢。我雖是個拖油瓶，但拖油瓶也有尊嚴。”

林益川被她這一番話氣笑了，連聲說：“好好好，你要尊嚴。那你就跟你的尊嚴過。我他媽賤死了要管你？”

說完他就退到門外去。成明慧倚在衣柜上，心里堵得慌。她沒有辦法跟林家的人好好相處，哪怕只有芳姨，她已覺得這一次母親骨折，又把好不容易在林家人面前積攢起來的底氣用掉了。

自卑到谷底。尤其是看到林益川輸著孟瑤生日的密碼數字，妒忌心也在作祟。她不要一個男人身心都裝著別人，又若無其事地來對她好。

她并不稀罕這種施舍地好。若是他不能全心全意，寧愿不要。

洗完了澡，她躺在床上，好久都睡不著。干脆起來換了衣服，直接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