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像一條魚，游進了滿是浮泥的渾水里，什么也看不見，眼里只有我的雨歌...當時我很迷茫，也很抵觸現實，就像知道了光亮含義的魚兒一樣，向下逃亡，一味的往泥濘中鉆去，卻無法對現實處境有任何的改變...

——第十三章題記

“小善...梁子、燕子，他們...是我的失職...我很抱歉，我現在無時無刻不在責備自己...但是都晚了...我，差點連你也失去了...”

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小善？”

“嗯？”

“你怎么不說話？頭暈嗎？”

是有點，從剛才開始就感覺有什么在撫弄我神經的琴弦，頭腦在嗡嗡響，我疑惑地看著她，下意識地搖頭：“唔，唔沒...我還好...”

她嘆口氣：“還是不太清醒啊...”她扯了我一下，又說：“看我的眼睛！”

我看向她的眼睛，不到一秒，大量的信息涌入腦海，撥弄我神經的那只手已經從輕撫轉變為彈撥，我感覺到我被信息的洪流吞沒了，措手不及之下卻反而因此開始清醒過來。

我感到有些慌張，伸手試圖撥開信息的洪流，她看到了就拉住我在空中亂揮的手，信息洪流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猶如涓涓細流般溫柔的暖意從手握住的地方傳到到全身，我意識的琴弦被這股暖流更加精確的撥動，我甚至無法像剛才那樣反抗。

“果然，你能看到啊？那，我們算是同類了吧？”

“我...”我猶豫著。

看她現在這樣，她大概還不清楚我的身份吧？即使我已經被啟用，雨劇的存在也必須嚴格保密！可是，我現在究竟還有秘密可言嗎？

那么，她究竟知道多少？

“我生來如此，我帶著已經進化的基因，而且天生就是光榮的共和國戰士！那你呢？”

“我也是，來自潛龍計劃的大家都是這樣的...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編制和所屬單位的番號？我在庫里找不到你，可你又活生生地存在著...”

“你背過保密條例吧？”

“背過！信息量不大，但是對我不適用，我的職能要求我必須熟悉所有機密的。我是雨歌，龍觸系統的終端處理器...我無權知道的機密還...”她眼中又一次閃過那種奇特的驚恐。

“我是傘組織的編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確切的說，我是二代強化人了，我的母親是父親在潛龍基地時的研究對象...”我趕忙說了些半編造的東西，以免她起疑心。

“哦，這樣...二代的強化人...我早就該想到你也是【傘】的編外...就連劫持我的強盜都可以是安排好的編外人員，那......所以，你是父親安排來保護我的，對吧？”

“呃，啊？...唔...是的...”我仍是吊著膽子，不敢放松一下，為了讓她相信。

她突然笑了，臉貼上來：“你對我的控制免疫！這個問題，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就在困惑了，我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

“你說什么？”

她只顧緩慢靠近：“你裝蒜也沒用！你的防火墻...該從哪一點，開始攻破呢？...”

她吻了我...

......

東部前線的戰事僵持了數月，敵人的攻勢也出現了一絲懈怠，西南高山上的極端惡劣天氣逼停了D聯邦本來就斷斷續續的攻勢，我軍順勢南下攻破了他們的首都，D聯邦又一次陷入內亂，再也無力進犯。故，軍委下令撤軍。

這是開始戰爭以來第一個完全結束的戰役。

敵人地面部隊的進攻放緩后，軌道上的轟炸變得密集起來，而老何提出的正式組建太空軍的計劃卻一再擱淺。

我直到第二次宇航員證書考試不通過的時候才發現：我們似乎被軟禁了，而考證只是個幌子。

這時，已經是九月底。

過去的一個月里，我除了學習、訓練，就是和小雨約會，她自作主張搬來和我一起住，我本以為不可能被批準，可是連不該同意的老何也同意了。但是我發誓，這段時間里，我沒有對她做過什么出格的事。

那時的我，像一條魚，游進了滿是浮泥的渾水里，什么也看不見，眼里只有我的小雨。我的生活被她徹底填滿了，除了一起訓練和聽課，就是和她約會，到哪里都有她的身影，甚至夢中。

可是我可以確定最開始我的心仍然屬于燕子，而且我還記得梁子曾經和我吐露過，他對小雨的愛情，現在我實在不知道是該內疚還是該悲傷。

戰爭最開始的幾天之內，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小雨也失去了最愛她的人。

我之前應該說過，小雨是王一部長收養的，梁子在法律上是小雨的哥哥，我不清楚梁子是否知道這件事，但是小雨一定知道。我明白的，失去家人的痛苦，實在要比失去戀人更難以承受。

或許我也是在同病相憐吧，接受小雨的愛情也是為了逃避那份痛苦。

當時我很迷茫，也很抵觸現實，就像知道了光亮含義的魚兒一樣，向下逃亡，一味的往泥濘中鉆去，卻無法對現實處境有任何的改變...

是被她控制了精神也好，或者是我自己放棄了也好，最終造成的結果，是我忘記了我的使命...

或者說，我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它！

......

半夜睡不著，我睜著眼，小雨和我之間就只有一個狹窄的過道，我就這樣看著她。

我的思想好像脫離了肉體，我的思想是站著的，徘徊在她的床前，手中是那把我在地下掩體時用來殺死敵人的納米劍。

我遲遲沒有動手，我一再湊近了看，我看不清。

她睡得好安靜啊...

為什么，我會想要殺死她，為什么我又不能動手，此時我心里有一個女孩的殘影，她是誰呢，燕子還是小雨，不會是別人了吧...

我再三仔細觀察，還是看不清，我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她是誰了。可越是看不清，就越是看得入迷。

我聽到，有一串鳥鳴，好像在唱：“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什么意思？

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劍是雙刃的，揮落之后她沒有醒來；可是我又嘗到血是咸的，痛的是我自己。

我做了什么？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意識回到身體里，我伴隨死去的那個人一起陷入了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