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李月娥突然跑到山神廟外急聲喊道：“不好了，巧兒姑娘突然昏倒了。”

杜昀面色大變，急切的跑入山神廟內，果見巧兒小臉蒼白的靠在墻壁上，他再也顧不得其他，一個躍步來到巧兒身前，急切著呼喊道：“巧兒，你怎么了？我是杜昀，杜子君。巧兒，你別嚇我，我是哥哥杜昀杜子君。”

李韞也是心中一驚，跟在杜昀身后來到巧兒身前，只是他心中總有些疑惑，明明離開時巧兒還是一副明朗活潑的模樣，他神色凝重的看著巧兒。

火光忽明忽暗，杜昀抱著巧兒神色倉惶不安，李月娥緩緩靠近他，她忽然揚起手中的發簪狠狠的朝杜昀刺去。

李韞借著火光照射，發現李月娥的火光下的影子有些不對，他一腳踢開杜昀，杜昀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李韞踢開。

李月娥舉著發簪一下刺過去，卻刺了個空。她神色一怔，卻見李韞突然一下抓住了她握著發簪的手，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眼中滿是失望痛苦之色的看著李月娥低語道：“為什么，月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李月娥從未見過李韞如此悲痛欲絕的眼神，她神色倉惶，手中發簪再也握不住，她看著李韞，驚慌失措的向后退了一步，搖頭驚慌道：“我不想的，我也不想這么做的，可是如塵表哥，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杜昀抱著巧兒，眼睛通紅面容扭曲的看著李月娥，嘶吼道：“是你對不對？你對巧兒做了什么？”

李月娥瞪著眼睛看著杜昀兄妹，她嬌柔的面上突然滿是忿忿不甘之色，歇斯底里道：“都怪你們兩兄妹，如果你們沒有出現，如塵表哥就不會跟李氏鬧翻。不是你們，如塵表哥會跟阿若公主成親，而我將來也會嫁給他。不是你們，如塵表哥又怎么會被通緝。”她說到這里，聲音婉轉柔和起來：“只要，只要你們死了，李伯伯一定會重新接納如塵表哥，阿若公主也不會再怪罪于他。”

杜昀痛苦的抱住巧兒，抬著頭怔怔對著李月娥問道：“你到底對巧兒做了什么？”

李月娥突然癡癡的看著李韞，面容上的柔情蜜意似水一般流淌開來，她低聲呢喃道：“此物最相思，欲斷人腸。百越族的相思斷腸，中了這種毒，相思斷腸會深入骨髓，相思斷腸一旦入骨，便是神仙也救不了。”

杜昀驚恐的看著李月娥，驚慌道：“解藥呢？你身上肯定有解藥對嗎？”

李韞也惱怒的看著李月娥，他壓了壓心中涌起的火氣，柔聲問道：“月娥表妹，你若把解藥拿出來，我可以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李月娥看著李韞溫潤俊雅的臉，伸出手就想去撫摸，李韞眉頭一皺，偏頭避過李月娥的手，李月娥面色一愕，眼中露出失落之色。暗道：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她突然冷笑道：“你們不要想從我身上拿到解藥，我身上有五個藥瓶，有解藥，毒藥，還有那位老前輩給我的調理身體的三個藥瓶，是藥三分毒。你們要是不怕拿錯，就隨便拿吧！反正我只是個弱女子。”

李韞氣急，雙目通紅，怒道：“李月娥，你，可惡。”

杜昀不信邪的想要去搜她的身，李月娥掙扎一下，怒聲道：“不要碰我，我自己來。”果然她從懷中掏出五個藥瓶，她冷笑一聲，又將藥瓶放入懷中。

杜昀茫然的癱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巧兒，他突然一下跪倒在李月娥面前，語氣中藏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怯懦，卑微懇求道：“求求你了，把我的巧兒還給我。我給你磕頭了。”他一下一下的對著李月娥磕著頭，血水順著額頭滴落在地上。

李韞心中一片倉惶，他看著這個目光灼灼癡然看著自己的李月娥，心中涌起一種無比陌生的感覺，他悲痛的大笑道：“你不是月娥表妹，月娥表妹從來不會做這么惡毒的事情。”

李月娥神色激動道：“如塵表哥，我不想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要你好。”

李韞看著額頭上鮮血淋漓的杜昀。他眼中露出痛苦不忍之色，對著李月娥的臉色冷了下來，冷聲道：“你要真是為了我好，就把解藥給我。”

李月娥面色怔然看著李韞，突然發狂的大叫道：“你們不要逼我，我一路都留下了記號，我們跑不掉的。”她一下掙開李韞的手，李韞心中茫然，他驀然一驚，只見李月娥已然跑出山神廟。

杜昀頭破血流，他猛然抱起巧兒，悲戚叫喊道：“你不準走，不要走，把我的巧兒還給我。”

李韞回過神來，一把拉住正要抱著巧兒就要追出去的杜昀，安慰道：“杜兄，你有青松前輩留給你的藥瓶，說不定可以先保住巧兒姑娘性命。”

杜昀掙扎的身體突然頓了一下，他面露狂喜之色，慌亂的放下巧兒叫喊道：“對對對，我有老君的藥，老君的藥一定可以救巧兒。”他雙手顫抖，連藥瓶都拿不穩。

李韞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嘆了口氣，安慰道：“杜兄，你在這兒先照顧好巧兒姑娘，我去找月娥表妹拿解藥。”

李月娥從山神廟出來后，茫然的向前走著，月色朦朧柔和，她來到一處斷崖前，忽然覺得自己身上像是沾了一點臟污，她抬起手擋著額頭露著指縫看著天上的明月，月光均勻的灑落，將她的芊芊玉手照射的透徹潔白。她想起李韞那不可置信的神色，突然癲狂大笑起來，淚水模糊了她眼，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

李韞順著笑聲找到了她，他看著明明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李月娥，心中一嘆，艱難開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三年前我自愿去救你。一個月前，我也是自愿為了你去找尋良醫。前幾天為了杜兄和巧兒姑娘兄妹，我也是自愿與李氏和阿若公主決裂。月娥表妹，你還不明白嗎？我從來就是把你當成我的妹妹。”

李月娥神色愕然的看著李韞，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李韞絕望道：“不可能的，三年前你不顧生死將我救出來。三年間你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對我噓寒問暖，又與我朝夕相處。甚至為了幫我覓得良醫不惜和李伯伯鬧翻。你竟然說只是把我當成妹妹，荒唐，真是荒唐。李韞，我恨你。”她說到后面，嬌弱的身子不住顫抖，神情哀怨凄楚。

李韞看著李月娥哀怨自憐的模樣，心中一痛，他眼眶微紅，咬牙道：“我從來都是把你當成我的妹妹，你若是認我這個哥哥，就把解藥給我，要不然你我之間恩斷義絕。”

李月娥聽了這話，渾身力氣全都散了，她一下癱在地上，雙手捂著嬌俏的小臉，淚水透過指縫染濕手背，她不甘的嗚咽道：“為什么？為什么？怎么會這樣呢？”

李韞正待說話，卻聽見杜昀聲音響起：“李兄，你拿到解藥了嗎？”

李月娥突然抬起那張柔美嬌俏的臉，沾滿淚水的臉對著杜昀柔媚一笑：“你想要解藥我可以給你。”她一下站在懸崖邊上，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打開瓶蓋對著懸崖做出一個傾倒的動作。

杜昀驚的大喊一聲：“不要。”恰在此時，已經服過青松子留下護心丸的巧兒，嚶嚀的發出輕聲低喃。

杜昀面上露出驚喜之色，急切的喊道：“巧兒，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巧兒面色一白，張口吐出一口黑血，她依偎在杜昀懷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緩緩抬起手輕輕擦拭杜昀臉上流下的淚水，勉力的笑道：“子君，你不要哭，巧兒不喜歡看到你流淚。因為你是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杜子君。”

李月娥看著這動人的一幕，心中猶如毒蟲啃噬，她眼中露出灼熱的光芒，癲狂大笑道：“相思斷腸除了我手中的解藥，根本就無藥可解，杜昀，你若是想救這個丫頭，就從這山崖上跳下去。”

李韞心中一驚，連忙拉住杜昀，勸慰道：“杜兄，你不要信她，況且就算救好了巧兒姑娘，巧兒姑娘恐怕會更難過的。”

李月娥嬌俏的面上一片冷然，她往日那雙嫵媚眼眸此刻尖銳又刻薄，看著杜昀冷笑道：“只要你從這山崖上跳下去，我就絕不食言。”

巧兒看著杜昀依戀的看著自己，他的眼中滿是眷戀和不舍，柔和笑意似乎將清冷的月光都變得溫暖起來，他將頭輕輕靠在巧兒頭上摩挲著，低聲呢喃著：“巧兒，娘親曾經對我說過，人死后會在天上變成星星。你要活下去，我會看著你，永遠看著你，要記住那顆最亮的星星，那一定是我的眼睛。”

巧兒焦急的扯著杜昀的衣服，腦袋不住的搖晃著，眼中露出哀求恐慌之色，只是中了相思斷腸之毒的她哪還有力氣抓住杜昀。

杜昀眼中澄明靜謐，無悔無恨，對著李月娥溫和笑道：“希望你說話算話。”

李韞伸出手想去阻攔，杜昀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眷念看了巧兒一眼，柔聲道：“幫我照顧好巧兒。”李韞怔怔伸著手，他眼眶通紅，卻再也沒有半分勇氣阻攔杜昀。

杜昀看著皎潔的月光，月光澄明通透，獨一無二，他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杜昀杜子君。”他話音一落，人已躍入那深不可測的懸崖，月色幽冷，清風徐來，杜昀哈哈大笑的聲音還回蕩在空中。

巧兒見杜昀一下躍入深崖，她悲嘯一聲，憑空生出一股勁力，一下躍起一丈之遠，只是畢竟后勁乏力，她掙扎著在地上扭曲的爬向懸崖。

李韞心中又憐又痛，他連忙跟在巧兒身前，強忍淚水哽咽道：“巧兒姑娘，你不要這樣，杜兄，杜兄他在看著你呢！”

巧兒哪里還聽的進李韞的話，她一把推開李韞，紫色的衣裙滿是灰塵，她明媚清揚的俏臉上滿是希翼之色，低聲呢喃道：“哥哥才不會死的，他答應過我，要和我永不分離，他知道的，他在哪巧兒就在哪？”她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掙扎著爬到懸崖邊，只見懸崖下黑漆漆一片，猶如深不見底的巨口，她悲呼一聲：“哥哥。”卻是心神激蕩下噴出一口鮮血，人已然暈了過去。

李月娥看著這幕，心中也不禁側目，她看著李韞走到山崖前，抱著巧兒面色森冷的看著自己，眼眸中再也沒有了熟悉憐惜疼愛之色。她手足俱軟，一下跌落在地。

李韞抱著巧兒走到李月娥面前，冷然道：“把藥給我。”

李月娥心中突然涌起一絲希翼，她一下抱住藥瓶懇求道：“如塵表哥，我不想這樣的。”

李韞一下從她手中搶過藥瓶，李月娥見藥瓶被搶走，忽然又抱住李韞的腳，只是她一個弱女子怎么能跟李韞比氣力，李韞抽出腳，猶避蛇蝎一般退后三四步之遠。

李月娥絕望的看著李韞，她那張嬌柔的俏臉上，涌起濃濃的怨恨與絕望，她尖叫一聲，一下沖向李韞懷中的巧兒，李韞心中又驚又怒，真力不自覺的涌入掌中，他揮手一拍，李月娥慘叫一聲，跌落在一丈開外。

李韞揮出掌力后心中才涌起一絲后悔和掙扎，他舉著手欲言又止。

李月娥不過一個柔弱女子，縱是李韞未出手太重，她也已然心脈受創，她掙扎從地上爬了起來，兩縷血絲從嘴角溢出，眼神凄厲的看著李韞，絕望的笑道：“你今日為了她傷我，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好啊！”她蹣跚的轉身離去，口中癲狂大笑道：“誰憐這般撫琴人，癡心對燭入相思。誰憐這般癡心人，笑顏望月入心懷。撫琴和風吹夜水，只愿天明盼郎歸。哈哈哈，盼郎歸啊！”她捂著胸口，人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夜色中，只余下抱著巧兒的李韞留在這清冷山崖上。

夜風清冷，月淡如水，樹影婆娑，崖高人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