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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陽光輕輕瀉下,灑在了在一輛加長型黑色房車的車窗上??諝庵忻月鴻鸦ㄏ愕奈兜溃值纼蛇叺臈魅~隨著暖風孤獨搖曳,輕輕颯響。
空氣清香而馥郁,滾燙的柏油馬路,緩緩行駛的高檔私家車。
車內的氣氛是寧靜而淡雅的。
“爸爸——!”
微微蹙了蹙眉,后座上閉目休憩的俊美男子吃力地從唇角溢出了兩個字。
“爸爸——!”
熊熊燃燒的烈火,滾滾的濃煙,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
“楓兒,要堅強!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爸爸——!”
“爸爸——!”
光潔的額頭浸出了滾燙的汗珠,后座上的男子皺緊了額頭,一遍又一遍地夢囈,仿佛被噩夢魘住了。
“楓少爺!楓少爺——!”坐在他旁邊的助理模樣的中年男子眉眼著急,輕輕推了推他。
宇文楓肩身晃動一下,這才清醒過來,急劇地喘了兩口氣,他顫抖著抬起修長的手指抵住眉心,樣子脆弱極了。
意識到楓少爺肯定是又做了那個噩夢,中年男子嘆息一聲,緩緩將一杯咖啡遞到了他的手上。看得出他是一個忠心耿耿而又體貼入微的助理。
冰白的手指從眉心落下,宇文楓接過了助理遞過來的咖啡,他緩緩地,緩緩地側過頭望向窗外,斑駁樹影里透進來一縷縷陽光,他瞇起眼簾,俊秀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深沉而無力的憂郁。
“Paul!還有多久才能到?”
“前方就是了!”微微頷首,助理微笑著點頭回應,語氣不急不緩。
——
天空蔚藍而曠遠,驕陽凄迷如火。
楓林晚廣場上空氣緊繃到讓人無法呼吸。
駐足觀望的人群發出了一陣陣尖銳的呼喊,面露吃驚,卻沒有人上前阻止。
靖晚冰握緊了手指,一步一步地后退,毅然決然地后退,然后輕盈地轉過身去。
“嘩啦”身后水花四濺。
羽子凌臉龐失色,倉惶地扭頭,然后飛奔而來。
他看到了。
透過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人群。
他看到了。
水池里濺起了一陣陣翻滾的白浪,一個白衣女孩在冰冷的水池中游走著。白色的衣裙早已被冰水浸滿,一股股陰冷的泉水無情地從她的頭頂澆灌而下。咬了咬嘴唇,她凍得渾身哆嗦,卻固執地不肯放棄。
羽子凌的心頭劃過一抹深深的刺痛,他閉了閉眼睛,輕笑著下了結論:“這是個瘋子!”
“你去死吧!”低低地咒罵出聲,他無謂地甩一下手臂,咧嘴笑著,轉身踏步離開。
然而,只走了兩步。
那散漫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羽子凌轉過頭來,身子忽然有些僵硬。
到底在哪兒!你到底在哪兒?
靖晚冰的面容孱弱如流水,輕盈若浮花,她蹲下身去,一步一挪,伸出手在水池底部拍打摸索著,渾身冰涼刺骨的寒痛幾乎讓她窒息!但是她不可以放棄!若冰在等他!
緊握的拳頭在松開的瞬間又握緊,在握緊的瞬息間又松開,羽子凌怔怔地站在人群外,嘴唇微微翕動著,呼吸似乎有些艱難。
盡管只是為了他一個事實而非的回答,盡管心里有一個強烈的感覺告訴他,這個女孩一定會跳下去,盡管在她要跳下去的一剎那,他的心里閃過了強烈的撕痛和不忍。然而,當這驚心動魄的一刻到來時,他更想看一看她是不是還在演戲!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為了你,她還真是什么都敢做???真不要臉!”眼底閃著譏諷和嘲弄的笑意,劉美娜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身側,低低的語聲中夾雜著滿滿的惡毒和怨恨。
羽子凌閉下了眼睛,肩脊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神色忽然有些蒼涼。
這一刻,他的心里眼底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靖晚冰,那個打亂了他世界和思維的靖晚冰。
“子凌,我們不要理這個神經病了!走吧!”劉美娜黏過來,抓住他的胳膊撒嬌。
“滾開!”羽子凌惡狠狠地咆哮一聲,目光炯亮而煩亂。
劉美娜嚇得渾身發抖,下意識地松開自己的手。
羽子凌從人群中穿插而過,大步翩翩的向水池邊走去。
靖晚冰的身子在冰水中僵硬地顫抖,嘴唇白得要滲出血來,她的半張臉淹沒在水里,孱白的小手在池底細細地搜尋著,表情絕望固執的像一個孩子。
“上來——!”羽子凌挺立在池邊,喃喃自語,面容俊美如蠟像。
靖晚冰沒有聽到,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干擾到她,也許是因為寒冷已經麻痹了她的感官。
“上來!”羽子凌低喊出聲,眉心別扭地皺著,語氣堅硬如頑石。
靖晚冰冷得渾身顫抖,她深吸口氣,雙手攤平,有些孤注一擲的鉆到了水面下去尋找。
身形孤傲而俊秀,羽子凌仰起頭,臉色在燦白的日光下有些看不清楚,心里交織著各種復雜而繾綣的情緒,又痛又怒又悔之下,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找到了!
渾身冷得發悚,呼吸急促而顫抖,游在池底的白衣女孩終于在一塊巨石后摸到了那條長長的鏈子。
手指顫抖著伸過去,一把抓起來,她的水花里笑開了臉。
“我找到了!”鉆出了水面,靖晚冰舉起了手中的十字掛墜興奮的朝池邊的男孩叫喊。眼睛里閃著星星般細碎的光芒,纖弱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櫻紅的嘴唇凍得發紫,長發上的水滴順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頰滾滾而下!此刻的靖晚冰雖然狼狽,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美得奪目窒息,美得我見猶憐。
羽子凌呆呆地站在水池邊,看著水池中微微戰栗的美麗女孩,聽著她歡快低促的叫喊聲,漸漸的,他抑郁地閉了閉眼睛,神色有些黯然和驚慌。
在一片嘖嘖的觀望聲中。
羽子凌挪動雙腿,一腳踏在池沿上,彎下腰去,緩緩伸出了手。
“快點上來!你這個瘋女人!”他的聲音有些壓抑而又溫柔的憤怒,顫抖著,沙啞而又隱忍。
睫毛上懸掛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靖晚冰的笑容緩緩收住,她劇喘著,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羽子凌不再催促,只是用眼睛瞪著她,仿佛在瞪著一個古怪的生物,他的表情是復雜不清的。
許久,許久之后。
水池里的白衣女子抿了抿冰冷的嘴唇,顫抖著上前兩步,也緩緩向他伸出了手。
兩只手在不由自主的靠近著。
終于。
她冰涼如鐵的手指觸到了他熾熱如火的手指。
這一刻,羽子凌的臉上露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情。他抓住靖晚冰的手猛然上前一步飛跨進了水池中。
青白的水花很快浸漫了他的休閑褲。
在靖晚冰意識模糊,即將栽倒的一瞬間。
羽子凌咬牙喘息,不由分說地將她攬進了懷里,緊緊地攬進了自己溫暖的臂彎內。
白衣女孩依偎在他的臂彎里,渾身輕如蟬翼,在即將閉上眼睛的瞬間,她抬起手背胡亂抹去臉上的水花,微笑著,喃喃低語了一句:“欣語在等你?!?
怔怔地看著懷虛弱的女孩,羽子凌的臉色連續變化,眉心緊鎖,嘴唇忽然抿得很緊很緊。
他感覺到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晚如叮咚作響的泉水輕輕灌入了他干涸死寂的心臟,細膩而溫柔的安撫著他冰冷暴躁的心靈,讓他在這薄情的人世間找到了一種久違的罕見的溫暖。
“哼!”劉美娜看著水池中的人,輕哼一聲,一臉的不屑。
廣場上觀望的人群安靜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贊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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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羽絨被。
等到神志稍稍恢復清晰,她一把掀開被子,穿上鞋,往病房門口沖去。
開了門,羽子凌的身影顯現出來。
他表情酷酷地攔住了她。
“醫生說你需要休息!”低著眼睛,神情不自在,語音溫柔而關切。
“欣語!欣語!”晚冰跺了跺腳,急切地喊著這個名字,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往外跑。
穿過了寂靜的走廊。
搭乘電梯,來到了頂樓的加護病房。
推開了病房的門,床上卻空無一人。羽子凌瞬間有了一種被玩弄的感覺。
微微笑了笑,他轉過身來瞪視著她,聳了聳肩。
“怎么會這樣?”晚冰推開了他,茫然地跑進了空曠的房間內。
床上的被褥早已被疊放地整整齊齊,似乎根本沒有人住過。
“欣語會去了哪里?”她微張著嘴巴,愣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一個女護士走了過來。
“住在這個病房的女孩呢?”晚冰看著她,焦急地問,聲音顫抖著。
“謝小姐已經醒過來了,早上就出院了,是社長和社長夫人親自將女兒接走的!”女護士微笑著解釋。
“出院了!”晚冰眼波微閃,慌張地望向身側的男孩。
“既然出院了!那我們回去吧!”羽子凌淡然笑了笑,沉默地望著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
黑色加長型房車緩緩駛進了S大校門,停在了教學樓前的廣場上。
“宇文楓!真的是宇文楓!”趴在教室窗戶上向外張望的學生發了一陣陣興奮的尖叫。
豪華的房車穩穩地停住,助理Paul快速下車,繞到另一邊,恭敬地打開車門。
在這一刻,天上地下,萬籟俱寂。
當宇文楓走下來的那一刻,頭頂清澄的天空忽然不再燦爛,四周的一切忽然暗淡無光。因為天地間所有的光芒和靈氣都凝聚到了他的身上。那種華光恍若是從他的體內迸射出來,明亮璀璨,如同熱帶風暴般強烈得可以摧毀一切。
修長俊美的身姿,矜貴優雅的氣質,憂郁倨傲的眼眸。
白色襯衫領口的黑色蝴蝶結躍躍欲飛,漆黑的眼底隱隱閃爍著碎鉆般冷徹晶瑩的光芒,宇文楓望著遙遠的天際,身姿俊美如畫。
下一刻。
他在幾位校領導的簇擁下,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去。
學生們擁擠在教學樓走廊上,烏壓壓的人群,他的氣息如此近,卻沒有人敢跟他打招呼,尖叫聲涌動在胸膛里但沒有女生再敢喊出來。
空氣變得窒息,宇文楓的氣息冷傲凌人,高貴不可侵犯,他目不斜視地筆直向前走。
此刻的S大校園,天上地下,所有的焦點都在海外歸來的宇文楓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另一輛緩緩從校門口開過來的黑色跑車。
目光閃聚成一線,羽子凌終于看清楚了人群中穿著高檔西裝的青年男子。
他回來了!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一瞬間青筋暴起,嘴唇緊緊地抿著,他的眼睛漆黑閃亮。
黑色跑車猛地停了下來!
晚冰睜開了眼睛,側過臉,突然驚粟于他那雙倔強可怕的眼睛。漆黑的像一個深潭,有點冰冷,有點灼熱,更多的卻是充滿仇恨的邪惡。
努力平靜了一下心境,她幽幽地問:“你怎么了?”
羽子凌閉著眼睛,仰面靠在座背上,他好像累極了,再無絲毫生氣。
望著他,她的目光漸漸暗淡,心臟一陣緊抽,終于不忍再看,輕輕地說:“我先回去了!”她冷得渾身顫抖,只覺得下一刻就會死在他充滿刻骨悲涼的眼神中。
他并沒有伸手攔她,仿佛已經沉浸在了某個可怕的噩夢之中,每一個細微的回憶都會使他的心抽緊絞痛。
下了車,她的白裙子被微風吹得輕揚,肌膚蒼白透明,眼底滿是強烈的歉疚,嘴唇咬得緊緊的,單薄的肩膀輕輕顫抖著。
晚冰一個人獨自穿過了校門口的廣場。
他不是楚思南!為什么看到他難過,她也會痛得想死掉!
不遠處熱鬧喧騰的人群,并未激起她內心的一絲絲波瀾。她甚至不曾側過臉去看看,就這樣漠然安逸地從人群外走了過去。
靖晚冰不知道,這一次才是她跟宇文楓的第一次相遇,她沒有看到他。但是,一道目光,仿佛凌空飛過去的劍,向她的方向射去。
陽光折射進他的眼睛,倨傲幽深的眼底,一瞬間,飛快地掠起一泓湛亮的光華。
宇文楓風輕云淡的仰起頭,凝視著藍天碧云,唇邊浮起一絲淺淺的和煦如春風的微笑。
喧囂浮華的城市里,怎么會有那樣一個游離在外的白色精靈。
那種目空一切、與眾不同的纖漠。那種孱弱晶瑩,遙遠炫目的美麗。那種多愁善感、清傲芬芳的孤寂和凄涼。
讓人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