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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T天羽傳媒大廈。
頂層的音樂創作大廳。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一排排五米寬的落地玻璃墻熱烈地揮灑了進來,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
音樂總監林夕一邊翻閱著樂譜,一邊對坐在高腳椅上的歌星說著什么。
朱力安翹著二郎腿,唇角的笑容淡淡的,此刻,他低垂著眼眸,靜靜的聽著總監的話語,纖長的手指卻漫不經心地在旁邊的鋼琴上試彈著。
這時,柯理司大步走了過來。
聽到了腳步聲,鋼琴前的兩人紛紛回眸望去。
柯理司先是客氣地點頭,跟林夕打了個招呼,然后表情嚴肅地走到了朱力安的跟前。
逆光的云影中,朱力安的神色更顯悠閑,他抬起眼,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經紀人。
“我們出去談吧?”柯理司的態度很溫和,甚至是微笑著。
“………”高腳椅上的人眉毛一挑,不置可否地沉默了片刻。
朱力安站起身來,朝林夕打了一個先走的手勢,跟著經紀人,緩緩走出了音樂大廳。
望著那兩個人的背影,金牌音樂制作人不禁皺起了眉頭,心底有些訝異。
本來應該是友好的合作關系,Leo和他的經紀人關系怎么會搞得這么僵?!
林夕苦笑著搖頭。
休息室里。
四周是空蕩蕩的安靜。
“《海角的天空》這部戲我已經幫你推掉了,至于你的未來發展,公司有了新的規劃?”柯理司直截了當,開門見山的說。
朱力安皺眉,他橫躺在沙發上,手指在太陽穴上點了點,沉思不語。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什么?”看著他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柯理司心底火氣直冒。
“你怎么可以不問我一聲,就擅自做決定。”朱力安突兀地出聲,凜冽的語氣夾雜著怒意,他坐起身來,雙手拱放在膝蓋上,目光陰冷得像寒冰,“你應該知道我這么急著要退出《見血封喉》的劇組,就是怕影響了這部戲。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仿佛早已料到朱力安會是這個反應,柯理司笑得有些隱晦,“這是公司的決定,不是我個人的決定,這部戲的拍攝會影響到你第二張專輯的發行。我相信這部戲的演員候選名單,你也應該看了,競爭很激烈,即使拿到了男一號的角色,也未必能對你的事業有所幫助。”
朱力安俯首咬牙,驀地閉了閉眼睛,腦海里有些混亂。
“Leo,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人的眼光應該放得更長遠一些不是嗎?只要你配合,亞洲舞王的位子絕對是你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柯理司斬釘截鐵地說,眼底閃著幽暗復雜的光。
唇角有淡淡的無謂,朱力安的目光閃了閃,臉色冰冷如雪,卻默默得一言不發。
“公司打算對你進行為期兩個月的密集訓練,主要是音樂舞蹈方面,行程已經安排好了,等到《見血封喉》正式殺青以后,就開始了。”
“密集訓練?!”朱力安低沉地笑了笑,漆黑的眼珠子冷冷地波動著,“不能見任何人嗎?”
“當然不是——!”柯理司咧開嘴,略有深意地皺眉,“在訓練期間,你不會再有其他的通告和出鏡活動,你唯一要做好的,就是專心訓練,但是你放心,不可能連休息的時間都不給你。所以你可以抽空回去見你想見的人?”
朱力安蹙眉,低郁地沉默了下來。
“這也是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亞洲音樂風行榜頒獎典禮,到時候,你的唱功和舞技會是全場矚目的焦點。那樣的成功不會比出演一部偶像劇差勁吧?”看到他難以抉擇,柯理司暗暗思索了一番,苦口婆心地勸慰著。
“讓我好好想想!”朱力安沒有抬頭,蕭瑟的話語生硬地從唇齒間擠出,“我需要時間。”
柯理司笑著點頭,大大松了一口氣,“我給你時間考慮,不過我希望你能盡快給我答復。”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朱力安沉寂了下來,抑郁地呼吸著。
“對了——!”柯理司回過身來。
朱力安抬頭。
“楓少董要見你——”門口的人笑著說。
…………
海風呼嘯著,腳印深深淺淺的落在沙灘上。
灰藍色的天幕,清碧的海面,轟隆作響的水花,放肆地拍打著岸邊的礁石。
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渾身散發著淡漠的貴族氣質,他停了下來,平靜地望著遙遠的海岸線。
那里,有一輪滄廖的落日,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那一抹冷清的身影徜徉在深藍色的天幕下,隱射出一股天塌地陷般的隱忍和憂郁。
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他靜靜地望著遠方滾滾而來的浪濤,海風吹起了他頭頂的發絲。
耳畔是冷冷的微風,黑色保時捷沿著海邊蜿蜒的公路緩緩開了過來。
一身黑色的暗紋西裝,左耳上的藍鉆熠熠奪目,朱力安下了車,遠遠地望著這邊的人。
目光先是恍惚和復雜,緊接著又是笑謔和死寂。
他咧開嘴,似笑非笑地擰了擰眉,然后低下頭,走了過去。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到來,海邊駐足觀望的男子倏然轉過身來。
漫天揮灑下黯淡冷清的光線,像一道道隱隱作痛的傷痕。
宇文楓看到了朱力安,朱力安也看到了宇文楓。
時間仿佛被嘩啦啦的浪濤聲卷走了,周圍的一切喧囂瞬間隱去。
宇文楓皺了皺眉,目光黯淡無光,他將視線從緩步走來的人身上移開,回落到遠方的地平線。
朱力安緩緩走了過來,他停在了他的身側,跟他并排站著。
時光無語,沉默和較量在冷嘯的海風中隱隱拉開。
“少董找我有事?”長時間的靜默后,朱力安揚起頭輕笑著問,他的目光輕飄飄地游離在海面,嘴角的笑意也是迷離的。
背脊挺得筆直,顯得有些僵硬,宇文楓的嘴唇微微翕動,苦澀地笑了。
“我們其實沒有必要一直這樣劍拔弩張的對立著,戰爭已經結束了,而你已經贏了!”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一片片白花花的浪濤,他的話語也是淡淡的,仿佛只是冷冷地拋出那個句子,然后任由它被海風吹走。
“嘖嘖…!”聽清楚了他的言語,朱力安散漫地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為然地笑了。雙手叉腰著,他轉過臉來,詫異地看著他,目光卻是輕屑傲慢的:“雄性動物之間的戰爭,從來就不會結束,除非有一方先認輸逃跑,否則就會無止無休下去。”
“戰爭?”宇文楓的聲音毫無溫度,眼眸深處卻是淡淡的苦笑:“人和動物最本質的區別就是善于用腦,懂得寬容和成全。”
“如果得不到就說是成全,那人類還真是比動物強大,懂得用虛偽的詞語來掩飾自己的失敗和自私。”朱力安的語聲含著讓人琢磨不透的戲謔和殘冷,他斜著眼,瞅著宇文楓淡靜冷清的臉色,目光里閃著隱晦的暗光。
空氣中恍若結了冰,光線也越來越模糊。
昏暗的天光下,眉宇間華光熠熠流轉,宇文楓面無表情地垂下了眼睛,深沉的眼眸里不驚一絲波瀾,只是微微咳嗽了幾聲。
“是子凌吧?”一股深刻的傷痛涌入了他的心坎,他低沉地問,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其實我早該想到是你的!”他緊皺著眉心,目光有些沉痛。
“如果你現在才認出我來,那就表示我們小的時候關系就不太要好!”瞇起了眼簾,朱力安訕笑一聲,看著宇文楓暗含憂傷的眼神,他忽然覺得心情好極了。
月色在海岸上狂舞,四周漸漸漆黑,頭頂有忽明忽滅的星光和溫潤的霧氣,海水泛起一陣陣青濤白浪涌上岸,狠狠地拍打著他們腳下的沙灘。
“不回去嗎?”聲音有些沙啞,仿佛林間飄揚的細雨,宇文楓定定地問,深諳的目光靜靜地流淌在夜空之上,“爺爺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嗎?”
“你呢?”朱力安輕佻地勾了勾嘴角,眼珠子漆黑漆黑的,像兩個深潭,“你希望我回去嗎?”
宇文楓沉默地抿了抿嘴,離亂的星光下,他的面容忽然慘白得駭人,“子凌,從小到大,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跟你爭什么,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處處針對我。”
“呵呵…?”身旁的人閑散地笑出聲,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
“你不明白嗎?”朱力安默默地咬牙,幽暗的眼底忽然閃起了洶涌的怒光,“我媽是怎么死的,是你,那場車禍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還在這里裝什么無辜?”
宇文楓閉下了眼睛,面容蒼白清俊,他心底怒火暗涌,忽然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為什么不說話?”胸口急劇地起伏了兩下,朱力安的眼睛里噴出了咄咄逼人的火光,“是因為被我說中了要害,所以無話可說,還是因為愧疚不安,所以無言以對。”他陰翳地笑著。
晚風沁涼入骨,宇文楓僵立在原地,緊蹙的眉宇間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慘痛,“當年的事只是一場意外,如果你非要把這個罪名強加在我頭上,我也無話可說,但是對于你,我自覺問心無愧。”眼底深處有一絲心力交瘁的散亂光芒,他咬牙俯首,目光冰冷如鐵。
“那么靖晚冰呢?”嘴角斜斜地翹起,朱力安凜凜地迎上他憂郁的目光,“如果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羽子凌,而是別的男人,你還會放手嗎?”他的語氣陰柔得像深冬的積雪,含著青煞的冷意。
“不會——!”宇文楓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語氣很快很堅決,“如果你不是羽子凌,那么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冰涼的手指徹底僵硬,朱力安霍然閉上了眼睛,心底一陣陣刀割般的疼痛。
“你是在暗示我,晚冰是你讓給我的,是嗎?”他低郁地問,臉色冷白如霜。
“不——!”淡漠地搖了搖頭,宇文楓的眼神清醒而執著,似乎洞穿了一切世事,他頓了頓,才接著道:“我沒有讓的權力,是她選擇了你,所以我只能認輸……”
“這么容易就坦言放棄——”朱力安拉長了語調,輕蔑地笑著,清虛的聲音空空的,晚如來自山谷的回響,“這可不是你宇文楓以往的作風…以你的冷血無情…你應該要跟我競爭到底才對!”
“競爭容易傷和氣,而且我已經累了……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要給我任何搶走她的機會!否則我是絕不會輕易放手的……”
這是宇文楓臨走時說的最后一句話,他淡淡的語氣中隱隱有股憐憫的味道。
濤聲依舊,朱力安的身影直直地站定,空氣中仿佛彌漫起了窒息的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