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楓少爺!”
推開了辦公室的玻璃門,助理Paul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宇文楓握著文件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他淡漠地抬起眼睛來。
助理Paul的目光驚怔地在宇文楓的臉上定住,胸口有不平穩的呼吸聲。
宇文楓皺眉。
“什么事……”
“晚冰小姐出事了。”
宇文楓瞳孔抽緊,驚疑地挑起眉毛,隱隱的焦急不安在眼底一閃而過。
半晌,目光微微波動了兩下,他面無表情地低聲說:“她的事與我無關。”
助理Paul呆在了原地,壓抑地望著宇文楓。
少爺的意思是:不管了嗎?
面前的楓少爺不再是以前他熟悉心疼的楓少爺,那冷漠無情的氣息使得助理Paul胸口一滯,頓時無語。
他茫然無奈地搖搖頭,才赫然發現宇文楓的右手竟然不自覺地將手中的文件握得緊皺,手指蒼白,骨節僵硬。
——
晌午的陽光澄澈寒冷。
白色襯衫的皺褶花邊袖口里有明晃晃,冰涼涼的銀色手銬。
纖弱的身子,柔軟如黑玉的長發在腦后飛舞著。
清瑩的臉龐,迷蒙悲憫的目光,腳踝上的櫻花鈴鐺發出了空悶而凄清的聲響。
四面八方停下來的車輛,潮水般涌來的人群,扛著攝像機的記者……
有幾個反應迅速的記者神情激動,紛紛打開了照相機或者攝像機,對準了大廳門口。但是,他們的舉動立刻遭到了天羽傳媒保安們的阻止。
在大批保安們的簇擁下,兩名警察帶著晚冰走出了透明冰冷的玻璃大門。
突然,她停下腳步,仿佛感覺到了什么。
目光慢慢地凝聚,心底卻驟然有種驚駭的感覺,就好像被一根寒冷的針突兀地狠狠刺了一下!
她猛地扭頭向上望去。
絢爛凄迷的光影下,白花花的光影里……
遠遠地……
落地玻璃窗前,宇文楓遠遠地望著她。
宇文楓的面容在她迷蒙的視線里逐漸清晰起來……
她失神地望著他,然后,“轟”地一聲,渾身血液仿佛在瞬息間炸開了!這一刻,忽然無法忍受看到他,無法忍受自己這樣狼狽不堪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腦中一片空白,她滿眼慌亂,躲避似的背過臉去。
如醉的楓葉肆意地在風中鼓動叫囂,宇文楓站在二層大廳的玻璃窗前,清泠的陽光灑在他的眼底眉梢,有種冷漠的意味。他不再能聽見任何聲音,不再能看到其他的任何事物,腦子里的思緒早已痛成一團,他的視線里只有大廈門口戴著手銬的她,狼狽凄慘的她,面容蒼白的她。
慢慢的,手指無力地刺入掌心。
他遠遠地望著她,冰郁的嘴唇緊抿成冷淡憂郁的線條。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過來,那樣的空洞無助,然后是驚慌失措。隨即又飛快將頭轉開,用長發遮住她臉上脆弱無辜的表情,仿佛對于她來說,被打擊誣陷的痛苦遠遠比不上被他看到自己狼狽時的難堪和屈辱。
保安人員們走上前去,在烏壓壓的人群中推開了一條路給兩個警務人員,靖晚冰死死地咬緊嘴唇,努力維護她最后的一絲尊嚴,慢慢地向路邊的警車走去。
窒息的黑暗,那種羞辱和絕望使得天空倒置,轟炸開來的血光四分五裂,許多陌生面孔鉆出云層,驚恐萬狀,得意地撲向她,晨午的冷風,攜帶血腥味刺穿她的瞳孔,她的每一寸肌膚。
然后,她聽到了廖佳倩的笑聲。
空氣中凝結著淚珠般的水氣,萬籟俱寂中,萬物急劇地前奔,它們不停留也不回顧,任何力量都不能挽住它們,它們急遽地前奔。
靖晚冰的身子戰栗了。
孤獨而僵硬地戰栗了。
透明而冰冷的陽光籠罩在落地玻璃窗前,宇文楓沉默地站著,望著下面她的背影,她每個小小的顫抖都仿佛刀子般割痛他的心。
“楓少爺,”助理Paul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他很清楚靖晚冰在少爺心里的地位,“需要我去……”
“不用。”宇文楓低啞地回答,目光依然冷清地望著窗外。
哼!應該是恨她才對。
冷漠絕情的她,曾經毫不留情傷害了他的她,當眾被人羞辱陷害,他應該覺得快意才對吧。
可是為什么在她背過臉去的那一剎那,就仿佛他的心也被抽空了,生命從此也變得空空落落。
……
……
“大明星變小偷哎,真是爆炸新聞!”
嘩然的輿論聲,大門口圍攏上來的旁觀者也一同起哄圍住了警戒線里面的警車,一瞬間整條街道已被圍得嚴嚴實實。
車窗兩邊的楓樹颯颯地急速后退,呼嘯的警車聲由近及遠的響徹而去。
——
監控室里,一片死寂。
監控錄像的時間調整至前一天的下午七點一刻,一號化妝室。
“天啊!居然是廖佳倩有意栽贓?”戴維瞪大了眼睛,急匆匆站起身來,壓低了聲音說,“靖小姐是無辜的?今天集團總部的楓少爺來了,靖晚冰是總部推薦而來的人,你太放縱廖佳倩會惹怒寰宇集團的。”
歐陽司微微皺了皺眉,仰起頭看著監視器,說:
“這件事先不要張揚,錄像你收好,我負責出面解決,請你不要插手。”
“歐總監!”戴維驚喊,氣得臉色煞白。
“我自有我的分寸?!”
歐陽司瞪他一眼,戴維只得怏怏地閉上嘴巴,半響后,他不解地問:“總監,你不是說你很看好靖晚冰么?”
歐陽司回看監視器里不停重復的片斷:廖佳倩將Cherish項鏈放進了靖晚冰的手袋里,嘴角有惡毒的笑容。
“可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們必須保住的是影后廖佳倩,而不是一個立足未穩的新人明星。”
他平靜地說。
“廖佳倩現在在傳媒的地位是比靖晚冰高出許多,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能放縱佳倩去陷害打擊一個后輩,”戴維深深地嘆息,“靖晚冰這個女孩子也真可憐,眾目睽睽之下被當成盜竊犯被警察抓走……”正說著,他呆住,看到小天王豫森走了過來,面容冰冷,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豫森。”
戴維連忙站起身,可是對方眼神空洞,卻面無表情的繞過他走了過去。
豫森停在了歐陽司面前,微微吸了一口氣,卻沒有說什么,只是將目光定在了監控錄像上。
十指慢慢地攏入掌心,他的目光變得暗烈而瘋狂。
——
一號傳媒大廳內,陽光明媚而招搖,豫森走過去的時候,廖佳倩跟她的助理華恩正親密地挽手笑談。
廖佳倩回過頭來望向他,歡喜的神情如同搶到了玩具的孩子。
豫森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忽然冷冷地笑了。
緩緩地向她走去,他的身體變得僵硬。
廖佳倩的手臂松松的放在華恩的肩上,并不再看他一眼,徑自顧著和華恩低聲說笑。
“佳倩,我有話要問你?”唇角微抿,努力平定著自己的情緒,豫森的臉色放松了下來。
“有什么話!在這里說就是了?!”廖佳倩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華恩!幸虧你回來了,你都不知道那個靖晚冰有多歹毒,讓她那種女人做助理,還真是不放心啊!?”她嬌俏地眨了眨眼,神情無比愜意。
豫森的神色再度冷了冷,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扯過廖佳倩的手臂,將她的身子甩了回來正對著自己。
“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嗔視著她心花怒放的模樣,他低沉地問,黑霧般的瞳仁里射出復雜不堪的火光。
廖佳倩一怔,手臂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就像被人硬生生剝去了一層皮。
在她回過神來之前,已被對方一拖一拽,粗魯地向大廳門口拉去。
“豫森,佳倩?”助理華恩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從來沒有見過豫森發這么大的火。
到底出什么事了?
——
“砰——!”
化妝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火藥味。
廖佳倩心中驚懼交加,還沒回過神來,就被狠狠推到了座椅上。
“Cherish項鏈失竊,是你栽贓給靖晚冰的!廖佳倩,你怎么會這么卑鄙?”豫森的聲音干啞,他閉了下眼睛,努力壓抑著胸口洶涌的怒火。
望著豫森冰冷憤怒的眼睛,廖佳倩僵在了座椅上,恍惚失神,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她的嘴角慢慢浮出了不屑的笑意,“怎么,你心疼了?”她傲然無懼的迎上了他的目光:“看到她那樣的狼狽凄慘,你的心痛了嗎?”語調犀利尖銳,她嘲弄似的問。
豫森黯然,他瞪著她,胸口不住的起伏著,卻沉默了下來。
于是廖佳倩便明白了!她知道豫森是的的確確喜歡上靖晚冰了!
“你為了她就這樣來質問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凄冷地笑了笑,廖佳倩站起身來,凜凜地凝視著他僵直的眼神。
豫森的嘴唇變得煞白,喉嚨里有血氣翻涌著,“這樣無恥地去陷害一個業界的后輩,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栽贓入獄的靖晚冰,她的感覺會是怎樣?”聲音冰寒入骨,瑟瑟顫抖著。
廖佳倩咬了咬嘴唇,輕笑著揚起眉,冷哼了一聲,“那你現在是怎樣?打算去媒體記者面前告發我嗎?”目光如炬,她瞪著他,大聲怒吼。
豫森的雙手緊握成拳,“你認為,我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嗎?”他黯然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聲音僵冷地回答。
“很好。”點了點頭,廖佳倩怔怔地笑了,“你去啊!你現在就去。”纖指一伸,指向門口,她咬著牙冷冷地怒叱道,“你去啊?!”
豫森微微后退了兩步,他沉默了下來,臉色一陣灰一陣白,內心反復不斷地掙扎撕扯。
看到他猶豫踟躕,廖佳倩虛弱地笑了。
她上前兩步緊緊抓住豫森的衣袖,就好像是緊緊抓住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臉色慘白而執拗,恐懼不安讓她的眼睛里出現了瀕死般令人心驚的脆弱。
“豫森,你真的要這么做嗎?”溫柔地笑了笑,她沙啞無力地問,肩膀抖得幾乎快要暈厥。
于是豫森知道……
她的前途,她的名譽,她辛苦多年掙下的一切,全都在他的回答里了……
廖佳倩的眼神幽暗無光,緊緊盯著他衰弱下去的眸子,“豫森,你別忘了,如果沒有我,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嗎?”
豫森呆滯地站著,目光里沒有了焦距,仿佛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愛你啊!豫森,你應該還記得在雪兒結婚的那個夜晚,你都對我做了些什么。相信你的記憶力不會那么不好。”喃喃地絮語著,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廖佳倩深深依偎進了他的懷里,目光凄迷而略有深意,“你不會傷害我的,對嗎?”
眼底倏然閃過一道寒光,低下頭望了一眼懷里的人,豫森擰緊了眉心,驀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