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九點整，區局三樓會議室，重點項目推進會的氣氛有些凝滯。

老舊小區改造項目遇到了管線遷改的技術瓶頸，各方意見僵持不下。

輪到下屬單位代表發言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林溪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她穿著剪裁合體的米白色襯衫和深灰色西裝褲，扎了個簡單的低馬尾，烏黑的長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秀的眉眼。她的聲音不高，但清晰沉穩，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坐在長桌主位的那位。

“各位領導，關于北城片區的地下管網沖突問題，”林溪操作著激光筆，點在復雜的圖紙上，“經過這段時間我們的實地勘測和數據分析，發現主要矛盾點在于原有供熱管道與規劃中的新燃氣管線標高重疊。傳統的繞行方案不僅工期延長三個月，成本也將大幅超支。”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在座的領導，最后落在那位主位的人身上——局長葉懸。他穿著深灰色西裝，坐姿筆挺，面容冷峻，深邃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

林溪心頭微緊，但很快穩住心神。

“我們提出的優化方案是：在沖突段采用‘微頂管’技術，在現有供熱管道下方精準穿越。這是詳細的風險評估、成本核算和工期對比。”她切換著幻燈片頁面，數據清晰羅列。“該技術在本省其他地市已有成功案例，風險可控，能節省工期兩個月，成本降低約百分之十五。”

會議室里逐漸響起低沉議論聲。主管該項目的周正陽副局長皺起眉：“小林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微頂管技術要求很高，萬一施工中擾動到現有管線，造成停暖事故，責任誰負？”

林溪不卑不亢：“周局，風險已在評估報告中詳細列出，并有對應的應急預案。我們前期已與省內掌握成熟技術的二建公司溝通過，他們有信心和能力完成。相較于繞行方案中可能引發的更大范圍交通管制和居民長期不便，我們認為這個方案更優。”

周正陽還想說什么，主位上的葉懸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方案的風險點，應急預案的可行性，支撐數據是否足夠扎實？”他的問題直指核心，目光銳利如刀。

林溪早有準備，條理清晰地逐一回答，引用的數據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她專注地解釋著，眼神沉靜，邏輯縝密，仿佛周遭的壓力都不存在。

葉懸安靜地聽著，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會議桌面上輕輕叩擊著，這是他高度專注時的習慣。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她的專業、冷靜和敢于提出新方案的勇氣，讓他眼中掠過一絲不加掩飾的欣賞。

會議最終決定采納林溪的優化方案進行深化論證。散會后，林溪收拾著桌面資料，隱約感覺到一道深沉的目光似乎還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但她沒有也沒敢抬頭。

雖然林溪一直在便偏遠的質監站，但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葉懸見面，只不過那時他們沒有交集罷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林溪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她接起，是局長辦公室的直線。

“林溪嗎？我是葉懸。”

“葉局好……”林溪躊躇。

“你現在把昨天會上提到的風險評估補充材料，送到我辦公室來。”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溪心下一凜：“好的，葉局，我馬上給您送去。

半小時后，她拿著整理好的材料，深吸一口氣，敲響了縣局三樓位于走廊盡頭那扇厚重的木門。

“進。”葉懸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推門進去，局長辦公室寬敞明亮，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力。深色的辦公家具，整齊的文件柜，沒有多余的修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水和紙張的味道。葉懸正低頭批閱文件，側臉線條冷硬，薄唇輕抿，看不出表情。

“葉局，您要的材料。”林溪走上前，將文件夾輕輕地放在他寬大的辦公桌一角。

葉懸抬起頭，看了眼文件夾，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溪臉上，帶著審視。

林溪感到一絲緊張，后背不自覺地挺直，手指微微蜷縮。

“坐。”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林溪依言坐下，身體微微后仰。

葉懸拿起材料快速翻看，問了幾個非常細節的問題，都是關于數據來源和邊界條件。林溪一一作答，語氣平穩，內容準確。涉及到自己專業領域，林溪在回答的過程中，身體慢慢放松下來，語調都變得輕快了。

葉懸合上文件夾，身體微微后靠，目光直視著林溪：“你在質監站幾年了？”

“今年剛滿五年，沈局。”

“專業能力不錯，思路也清晰。”葉懸評價道，語氣平淡，但分量很重。“局辦公室現在缺一個能挑大梁的主任，既要懂業務，也要有扎實的文字功底和協調能力。”他頓了頓，眼神銳利，“你要不要過來？”

林溪完全愣住了。從下屬單位直接調任到辦公室主任？這跨度太大了！她下意識地開口：“葉局，我…我怕經驗不足，難以勝任。”

“經驗是長期積累的。我看重的是你的能力和潛力。”葉懸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上位者的決斷力，“程序上會按規矩走，征求你原單位的意見。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沒有信心接受這個挑戰？”

他的目光帶著強大的壓迫感，也蘊含著一種奇特的信任。林溪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拒絕的話堵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口。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也是巨大的壓力漩渦中心。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了幾下，林溪迎著他的目光，清晰地說：“有。我愿意試試，葉局。”

葉懸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好，等通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