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禮望了眼窗外，亞頓仍舊站在羊圈前一動不動，仿佛在與其中一只羊羔討論哲學(xué)問題。

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殺死亞頓？但愿這兩個人腦袋沒有問題，如今這里是魔女的天下，無論是龍之魔女還是海之魔女應(yīng)該都不會讓教會的人在此作威作福，更何況……這兩個人背叛了海之魔女，究竟為何敢于來到此處？這難道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特使閣下，”安禮轉(zhuǎn)回視線，手掌按住桌面站起身，“即便是教會也不應(yīng)該如此判處一個人死刑，我是說教會不會惘顧人命。”

“亞頓，在整個王國底層中頗具影響力，”雷恩斯目光冷冽，“國王陛下不希望引起騷動。”

“那就是要秘密處決了？”安禮反問。

“為何要秘密？說的好像我們屈打成招一樣，”雷恩斯冷笑，“亞頓魔女偽徒之身份確鑿，伯爵大人難道是不相信教會的判斷？”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通知我這些？”安禮不懂。

“我只是不希望再生波瀾，要知道在三方會議時只要有一票反對，那么便會產(chǎn)生諸多程序，”雷恩斯坐直身體，“因此，我希望與伯爵大人私下達(dá)成統(tǒng)一。”

“如果雷恩斯閣下能給予我確鑿之證據(jù)，我想我沒理由不相信，”安禮淡淡地說。

雷恩斯從懷中取出一張橡樹紙，他緩緩攤開，然后轉(zhuǎn)動方向推到了安禮面前。

印蓋有教會徽章的紙張上密密麻麻書寫著一連串的字，安禮快速掃過，提取出了幾個關(guān)鍵信息，魔女伊莉絲供出亞頓是魔女組織的聯(lián)絡(luò)人，而且其下還印有一個指印，應(yīng)該是伊莉絲的。

這確實讓安禮頗為意外，伊莉絲為何要供出亞頓，亦或者這不過是一個偽證，反正只要能將亞頓定罪，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

“倘若只憑這份供詞很難成事，”安禮將紙張推回，“先前奉行者烈蕊大人也是如此，但事實證明很多犯罪之人會為了活命而說一些并不靠譜的話語。”

“如果僅憑此，確實沒辦法直接將亞頓定罪，”雷恩斯表示，“所以我打算逼迫他就范，三方會審無論證據(jù)充足與否都將判處他死刑，如果他是偽徒那么在行刑前一定會有所行動，如果他不是偽徒，那么在行刑的最后一刻，我會停下。”

安禮內(nèi)心不禁發(fā)笑，停下？他可不相信刀架在亞頓脖子上時不會砍下去，很多人都希望亞頓死，雖然他也不例外，但他同樣沒理由得罪魔女組織。

“既然特使閣下已經(jīng)保證了，那么我想我也沒拒絕的理由了，”安禮微笑回復(fù)。

“來之前，有人告訴我說伯爵大人已經(jīng)病入膏肓，妖女掌控了您的意志，現(xiàn)在看來許多傳聞并不可信，”雷恩斯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妖女？”安禮淡然一笑，上次伯爵長子來時也是如此稱呼佩莎，確實很難不讓人懷疑，身為王都學(xué)院高材生卻放棄大好前程跟隨一個衰老的病人來到這片荒涼之地，如果說沒有什么目的估計也沒人會相信。

“時間不早了，”雷恩斯站起身，佩戴上帽子，“伯爵大人先歇息吧，我還要趕去灰澤鎮(zhèn)。如果速度快的話大概能在后天趕回來，希望不會耽誤三方會審。”

“那么慢走不送，”安禮微笑。

雷恩斯頷首致意，然后走出書房與蘇娜一起重新跳上車，噠噠的馬蹄聲漸漸消失。

“這個家伙是瘋了嗎？”冥兒忍不住說。

疑點太多，安禮竟然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解答雷恩斯的行為。身為海斯林德的爪牙投靠了對立的教會，然后又以國王特使的身份來到這里，這一切的轉(zhuǎn)變太過迅速，唯一能解釋的便是那位始終未曾露面的大主教，那位大主教收服了雷恩斯與蘇娜，并且給予他們足夠的信任與權(quán)力。

“也許……”安禮沉思許久，“我是說也許，也許他們其實并沒有背叛海之魔女，他們只是假意歸附教會，然后借助教會勢力來替海之魔女清理此處勢力，畢竟沒人會想到教會的神諭騎士會是海之魔女本人，倘若烈蕊無法按時回來，那么我、雷恩斯、洛都三人便可以行使三方會議來審判亞頓或者整個城堡的任何人。”

“目的呢？”冥兒問，“殺死亞頓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海之魔女與龍之魔女隸屬于不同勢力，但墜龍谷的龍只有一個，明明是群山與近海之神的神寵，此刻卻被掌控百獸之力的龍之魔女所覬覦，我想如果你是海之魔女也不會無動于衷，”安禮說。

“我雖然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但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冥兒表示。

“因為假設(shè)可能錯誤，人們在思考某些問題時，總會先假定一些比較接近事實的條件，但往往就是這些條件讓整個假設(shè)都發(fā)生錯誤，”安禮眉頭緊鎖，“我剛剛只是假設(shè)了雷恩斯是假意投敵，但倘若我們推翻之前的一個猜測呢？”

“什么？”

“或許龍之魔女并不像我們以為的那么單純，如此一來，即便是沒有了馬庫斯，龍之魔女也未必信任魔女代言人亞頓，海之魔女與猩紅姐妹會不合，并不代表海之魔女與龍之魔女不合，也許她們相互利用也不一定，”安禮沉聲說，“畢竟她們同屬魔女……”

“那么兩個魔女都在，殺死亞頓豈不是輕而易舉？”明兒不解。

“你要知道魔女組織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安禮說，“他們可以制造數(shù)不清的魔女，但魔女或許并不喜歡自己的身份。”

“能夠理解，”冥兒說。

“當(dāng)然，剛才也只是個猜測，”安禮又說，“不排除雷恩斯是來試探我的。”

“試探你？”

“之前在鐵霧鎮(zhèn)時我讓你以烏鴉的形態(tài)與魔女伊莉絲接觸，之后我又讓你以烏鴉的形態(tài)向馬庫斯傳遞消息，假設(shè)馬庫斯與雷恩斯都隸屬于新任大主教，那么這個消息一旦被傳出去，我便會被最先懷疑身份，”安禮淡淡地說，“因此那位大主教派馬庫斯來此，還記得他的話嗎？”

“你是說他來探查一切究竟是你主導(dǎo)的，還是你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傀儡？”冥兒反應(yīng)過來。

“很顯然我的表現(xiàn)讓雷恩斯確定了答案，”安禮仰面躺下，“這可不算一個好消息。”

“教會肯定會追查烏鴉身份的，”冥兒說。

“那不是正合我意？”安禮淡淡微笑，“雷恩斯下次到來時，一定是與烈蕊和那位神秘的大主教一起，到時候魔女與教會的戰(zhàn)斗便會開啟。”

“這算好事？”冥兒疑惑。

“還記得我們的任務(wù)嗎？”安禮說，“死神大人需要我進(jìn)獻(xiàn)一顆魔女靈魂，如果教會與魔女不開戰(zhàn)，那么自然得不到靈魂。”

“可這同樣意味著風(fēng)險，”冥兒說，“教會之人如此大張旗鼓進(jìn)來，估計魔女們也會開始行動。”

“就目前而言，教會的勢力顯然是大過魔女的，”安禮說，“魔女確實可能會狗急跳墻，所以我們要適當(dāng)加強一下魔女的勢力，最好讓他們兩敗俱傷。”

“墜龍谷？”

“沒錯，”安禮抬頭喊了聲，“佩莎！”

幾秒之后門被推開，佩莎站立在門口，“伯爵大人，您找我？”

“讓亞頓和鹿來一趟，”安禮吩咐道。